我的老家河北滦南,地处华北平原,渤海湾北岸。爷爷家是典型的北方农村的院落,一排座北朝南的正房住人,厢房里放些农具和粮食及杂物,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台奶奶的织布机和纺车,另一侧还存有爷爷奶奶的棺木,用旧布盖着。长长的前院有一条砖石小路通向有门槛和台阶的大门,两侧是菜园,长长的后院有猪圈,柴禾堆,院子尽头有一棵高高的白杨树。我的爷爷有个响亮的名字:天弼,上过几年私塾,粗识文字,中等个子,红红的脸庞,常年戴着一顶瓜皮帽,留着半尺长的山羊胡子,口袋里有一把银制的小梳子,高兴时会拿出来梳那把胡子,一条腿有点残疾,年轻时靠勤劳肯干,勤俭持家,有土地有房子,养育二个儿子,过着富足的生活,还供爸读书到高中,直到他参加革命。爷爷生平最大的嗜好是攒钱买地,听奶奶讲土改分了他的地,险些要了爷爷的命。奶奶赵氏,和许多旧时代女性一样,不识字也从未上过学,婚后也没有自己的名字。个子不太高,小脚,是俗称的三寸金莲。奶奶除了一般的家务,还会纺线织布,一双常年操劳的手,骨关节很大,她一辈子没有女儿,加上爸爸是她的老儿子,对这一房的孙辈很疼爰,对孙女有些偏爱。我插队时,奶奶用她织的褥面做了厚厚的褥子给我。现在想起来都暖暖的。
上小学前,我和弟弟在爷奶家曾度过一段快乐的童年时光。我们常常和堂哥堂姐、村子里的小伙伴,挎着小蓝子挖野菜,提着小水桶挖蚯蚓;捉蝴蝶、逮蜻蜓;记不清是在小河里还是海岔子抓小螃蟹....,特别快乐,也特别淘气。弟弟曾经从猪圈墙爬上房顶,我是出门就跑,小脚的奶奶根本追不上。奶奶不会梳小辫子,总是抓住我去隔壁的堂婶家找人给我梳头,或抓住我学纺线,嘴上常说:嘎什的,(当地的口头语:咋好啊!)天天疯跑,横針不识竖线!奶奶是想把孙女培养成能纺会织的能手哇!印象中我和弟最不爱吃地瓜粥、和地瓜面做的黑糊糊、甜不拉叽的饼子,有时候还会因此哭!一旦吃大米粥就会肚瓜溜园,每逢这时侯爷爷总会捋着山羊胡子说:真想让你们天天吃大米粥啊!可在那个年代是不可能的。也常有货郎担来村里卖针头线脑,日常小用品,小商贩推小车卖煮熟的、半干的小鱼肉,小虾肉,每逢这个时候都是小孩子最快乐的时候,欢笑着,追逐着小货郎,趁人不注意捏一点点儿小鱼肉或小虾肉,放在嘴里,欢快的跑走。奶奶总会拿一个大瓢,来买些这好吃的小鱼小虾肉,奶奶小脚走的慢,我和弟弟就拉着她生怕小贩走了,这是我和弟的最爱啊!现在想起来都会流口水,离开老家,似乎从未吃过那么鲜美的东西。
上小学后也回过爷奶家,爷爷总会让我读报纸,捋着山羊胡笑咪咪的听,夸我读的好。记得特别清楚的一件事,从叔伯堂兄那儿得到一本书,这个堂兄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老高中生,因脊柱结核未能上大学,不能干农活,常常为村民做些舞文弄墨上的事儿。爷爷奶奶和爸爸的通信都是经他的手,写信,读信。这是刚刚会读书的我得到的第一本小说,《卓雅和舒拉的故事》一本讲述苏联卫国战争时期一对姐弟的故事,记叙文字,通俗易懂,让小小年纪的我着迷,废寝忘食,一天晚上趴在被窝里读到卓雅被法西斯杀害,伤心的哭起来,爷爷特别惊讶的说,小孩子家的看什么呢还哭了?快别看啦!......爷爷奶奶都特别喜欢晚辈读书好,知道我们三兄妹读书好,特别欢喜,逢人就夸。很可惜没能等到他们的长孙获得博士学位、小有成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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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爷爷、奶奶的生日,不知道他们的身后事,也不知道他们上一辈儿、祖先的事情,更不可能有文件可查......。多少令人伤感,有些遗憾。仅以此片片断断的记忆,怀念我的故乡,怀念我的爷爷奶奶,也怀念和他们在一起日子。
谢谢你!
哈哈,好喜欢你小儿子说的话。那时候我和弟弟也这样说话。非常有特色的方言!谢谢你
谢谢!是的,难忘的一段快乐童年生活。
我们两口子都是您的老乡。十八岁以前一口老夳话。我们县往北走不远就是滦南。儿子八岁多回国学了滦南口音的笑话:“公园尼,来个猴儿。前个尼,我奏看起列。长地忒克碜呢,我奏吐列;昨个年,你看起列,我地个妈呀,你猜咋地列,猴吐列。”然后还学唐山人学英语。回美好,和中文学校的小朋友以此为基础合作小品“学方言”,技惊四座。
我们两口子都是您的老乡。十八岁以前一口老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