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
秋叶落尽,草木凋零,乌云像沉重的帘幕,将太阳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小北风飕飕地刮着,像刀,刮得人脸生疼。天气预报说有寒流,看来这次应该是真的了。
时间是一个最任性的孩子,任你是谁都拿它都没有办法。昨日的空气中还漾着紫丁香的味道,今天便是穿冬装的季节!
去年,我买了两件羽绒服,它们长得一模一样,就是颜色不同。一件我穿过了,另一件还是簇新的,吊牌和价签都在。这两件羽绒服的面和里子均为100%的纯棉,内部的填充是70%的鸭绒和30%的羽毛。
天冷了,我翻箱倒柜,把它们找了出来。
两件羽绒服,穿过的那件我还可以继续穿。那件簇新的,我想,既然用不上,闲置也是浪费,那就送给城里的那家二手店吧。他家的网站上说他们收购稍微使用过的女士服装,我这件可是全新的。
把羽绒服服送到二手店,说实话,若是算上汽油费和所花费的时间,一般来说还不如直接扔了划算,但是,我觉得那样有点儿暴殄天物。
那家二手店离家有七八公里的样子,十分钟就开到了。
推开二手店的门,一个带着工作牌,画了黑眼圈,打扮得很时尚的女孩子立刻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件羽绒服,对她说,全新的,没穿过,你们要吗?
那个女孩子瞥了一眼我手中的衣服,回答得很干脆,我们不收羽绒服。
不收羽绒服?可你们不是说收购女装?
我们收购女装,是收购女士时装,就像那些,她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货架。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一排排的货架上,挂的都是些玲琅满目带有花边和各种点缀的时装。一旁的桌子上,还有不少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的各种夸张的项链和耳环。
哦,是这样。好的,没关系,谢谢,再见。我把我的羽绒服放回包里,转身离开了那家二手店。
北风越刮越紧,寒流是真的来了。
二手店外,一个穿着单薄,冻得哆里哆嗦的女子,手中拿着一个写着HELP字样的纸杯,杯子里面有几枚硬币,朝我迎面走了过来。
善良的好人,我好冷,可以请你帮我买一杯热咖啡吗?
我掏出钱包,翻翻看,里面只有一张五刀纸币。我把那张纸币抽了出来,放进了她的杯子,去和那几枚硬币作伴。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她转身要走。
你等等!我说。她回过头,有些迷惑地望着我。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件簇新的羽绒服,对她说,你冷,我有一件羽绒服,是全新的,没穿过,你的身形和我差不多,你要吗?
她看了看我手中的羽绒服,笑得很甜。谢谢,我不要,你这是去年的款式,她说。
见我愣了一下,她又朝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哦,你别介意,你是一个好心人,可是你知道,我不能穿得太暖和,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给我钱了。
我似乎是懂了,又好像是没懂。
我抱着那件送不出去的羽绒服朝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消失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不见了。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陌生的。
眼前,一条细细的乡间小路作为分割线,把世界分成了左右两边。左边是一望无际的棉花田,几个背上背着孩子的妇女正弯着腰辛苦地采摘棉絮。右边是一口大水塘,一群身上光溜溜没有一根羽毛的鸭子在水面上费力地扑腾着。
突然,那件一直静静地躺在我怀中的羽绒服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
放开我!它大声地嚷着。你要去哪里?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
我一松手,它便似长出翅膀般,倏地一下冲向了天空。然后,几乎就是在同时,我听到了它在空中爆裂的声响。
无数碎布片和羽绒在天上飞舞。
我为那件羽绒服感到悲哀,因为它的生命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就在我默默地忏悔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飞舞的碎布片,在空中,重新变回了一朵朵的棉絮!
从天而降的洁白的棉絮,轻盈地飘落在棉田上,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田间劳作妇女手中的篮筐里。
与此同时,一缕缕、一片片的羽绒,像雪片般洒落在水塘中鸭子的头上和背上。很快,那些原本光秃秃的身体便被蓬松柔软的羽毛覆盖了。
鸭子们恢复了它们本来的模样,可爱又美丽。
我曾经看到穿着暖暖和和的人站在街上就想,他们穿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