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照片看了叫人怀旧,想起了四十多年前。
我在上海工作的那些日子,上班是在福州路,那大厦的顶楼上,窗外就是黄浦江;老是看那轮渡每日浦东浦西往来;瞧着人和自行车陆陆续续上了船,一声短笛,解了缆,船尾后一阵浪花,离了码头。
浦东那时算是农村,浦西人看不起浦东人,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我常过去逛浦东的小街,那一丈宽的石板路,很是干净;两旁不高的,一二层的小瓦房,简简单单的窗户,半掩的门儿,门旁靠个笤帚,斜斜的太阳照过来,一半映在门上,一半进了屋里。
浦东清晨的菜市真是一绝,计划经济下的小漏洞,农民和渔民带来了很多新鲜蔬菜和刚捞起来的海鲜。那海里的螃蟹都是活生生的,张牙舞爪,三四毛一斤,买回来清蒸,和着点醋,进了口的味道,至今难忘。
还有个吃处叫沙市,离福州路不远,海关大楼的钟声一响,下班了,几个人狗颠一样跑去,坐下了,就是一碗虾籽面,几个生煎包;咬下去,那汤从嘴里流出来,烫坏了嘴巴,也舍不得吐出来。
黄浦江的风老是带着一股味道,和自来水一样,它叫人留恋,在英国很多年啦,有时想起往事,就用那鼻子可着劲的吸一下,想把那味儿吸回来。
城隍庙也不远,出福州路往西,步行一二十分钟就到了;印象最深的是豫园的那条龙,卧在围墙上,脑袋就冲着园外的荷池,那曲曲弯弯的桥畔有个茶楼,我们坐在临窗那儿,一壶茉莉花茶,就着香味,赏那一池的荷花。
我还喜欢听上海人说话,尤其是年轻姑娘,吴侬软语,总是嗲嗲的,可他们告诉我,苏州人的话最好听,苏州姑娘要嫁,你赶紧娶她。
一年多前我回国,上海的朋友请我吃阳澄湖大闸蟹,吃来吃去也没那浦东海蟹的鲜味,吃来吃去也咀嚼不回当年那味道啦。
这组照片拍的真好,说不定我在那儿也溜达过。那似曾相识的青砖道儿,那熟悉的红墙,脑袋上一排排的电线,那屋檐上的雨水槽,还有诱人的豆腐花的香味......
只有一点不好,没有那声音,就是应该从弄堂深处飘出来的吴侬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