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国度假或公差的时候，我都不开车，出门叫出租车，我觉得很方便，而且还安全。我害怕在国内逗留的时间不长，开车出去再撞个人碰个车惹祸上身，那就没意思了。在国内乘坐出租车时，有时候遇到喜欢聊天的司机，这一路上就不寂寞了，甚至充满了欢乐的气氛，让我特别开心。偶尔想起来遇到过的一些出租车司机，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了，他们侃侃而谈的内容常让我发出会心的微笑。
在很多年前，我在国内因为工作从一个城市往另一个城市赶路，乘坐的是长途大巴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是半夜三点钟，跟其他旅客从长途大巴车上鱼贯而下，迎面就是十几个上夜班的出租车司机在招揽生意。我下车的时候迎面是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小伙子，黝黑的面孔，穿着一件短袖T恤，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我问道：大哥，要个出租车吗？我说：是！然后小伙子说：跟我走！
小伙子的出租车就在不远处，因为是夜半三更的原因，也没有城管队员在执勤，所以他们的出租车就停在长途车站大门外。我跟随小伙子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然后告诉小伙子我的去处，只见他按下计价器，然后说道：大哥，咱就按规矩来，您把心放肚子里，咱绝不欺客宰客！听小伙子这么说话我笑了，说：好，谢谢！然后他一脚油门就开了起来。
小伙子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了，他告诉我：大哥，您还真行，一般的旅客半夜下车，看见我这头长发，都吓得都躲着我，好像我是坏人似的，您行！神色坦然，跟着我就走，我心里特感激您！小伙子的话把我给说乐了，我说：你既然知道这头长发已经影响你的生意了，为什么不换个形象呢？小伙子说：我这是第一次留长发，留了两年了，长这么长不容易，舍不得一下子给剪掉！我说：还是剪掉的好，你是生意人啊，给顾客安全感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你说是不是？小伙子说：好嘞，大哥，听您的，明天我就把这长发给剪了！
这是一件非常寻常的小事，但是这个留长发的出租车司机给我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其实，在我第一眼面对他的时候，我心里也瞬间地有一点纠结，因为厌恶他的形象，不知道上他的车会发生什么不测的事情，我之所以决定跟他走，放松自己坦然面对这个人，有一点点的有恃无恐，因为我觉得自己并不害怕他什么，即使发生冲突动起手来，又有何惧？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想到我的坦然竟然感动了小伙子，他以为我是绝对的信任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形象而产生什么不安全感。所以他在上车之后就表明姿态，按照计价器收取车费，他不是那种宰客的出租车司机！下车的时候，我多给他了五块钱，算是表示感谢了，其实也是我的一点歉意！
去年回国的时候，有一次出门乘出租车，拉开车门进去之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车子尚未发动，只听这位司机说：请您把安全带系上！这话语让我大吃一惊，我这才扭头仔细看了一眼这位出租车司机，四十多岁的年纪，文质彬彬的模样，我笑着对他说：这是乘坐出租车第一次听到司机师傅提醒我系上安全带，谢谢你！然后司机发动车子，这一路上他的话匣子可打开了。他告诉我：您不知道，我们的司机和乘客都没有系安全带的意识，尤其是坐在副驾驶这个位置上，但是我知道这是很危险的，我作为司机安全行车，您作为乘客安全乘车，我有义务提醒您！
这位出租车司机的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我正琢磨着怎么恭维他几句表扬他一下的时候，他说了一件事：前几天我拉一位乘客，他也是坐在您这位置上，我提醒他系上安全带，他一听就说：我没这个习惯！我说您没这个习惯不行，为了您的安全请您也得培养一下这个习惯！然后他说：我换辆车吧！我说：没问题，对不起您了！哪知道这人下车之后，车门没关大眼珠子瞪着我说：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傻B！
听到这里我必须支持一下这位司机师傅，我说：你做的没错！这人太无礼了！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司机穿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我没跟他一般见识，等他把车门关上了，我对他大喊一声：操你妈！你这个傻B，早晚会撞死你丫的！然后我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听司机这么一说我笑了。司机好像意犹未尽，继续说道：我没招惹他，他骂我不行，我必须得骂回去！我告诉你说，如果咱这儿跟美国一样，人人手里都有枪，我一枪打死丫的！尼玛，连人话都听不懂的玩意！我说：幸亏咱这儿持枪违法，要是人手一枪，乱套了！司机说：中国人要是人手一枪，死三亿二逼，然后天下太平，人人都学会文明礼貌了！
每次回国都要在天津住一阵子，然后再到其它地方去，或旅游或工作。天津的出租车司机给我印象最深刻。天津善聊，语言幽默，略微有点夸张，但是听着很爽。记得那一年全国有很多城市举行了反日游行，出现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上出租车之后有的跟司机聊天，关于日本就是一个话题。记得有一位出租车司机跟我神聊说日本。他说：这钓鱼岛啊，必须是咱们中国的，不是也得是！俄罗斯普京说过，俄罗斯没有一寸多余的土地，这话说的，多霸气！寸土不必争，哪国人都一样，只要他爱国！
听司机这么一讲，我接茬道：寸土必争，不是咱的也得说是咱的？司机说：没错！国际法庭是坚决不能上去的，那里的法官没有咱自己人，美国在背后操纵，咱赢不了！领土之争，拳头硬的说话，没有道理可讲！跟日本早晚必有一战，不为钓鱼岛，也得打一仗，报仇雪恨！但是，您不知道，这小日本啊，还真不是一般的牛逼！假如咱中国要是跟日本人开战，还真打不过他们！玩常规武器，咱的粑粑手啊，玩不过日本人，日本的武器日本制造，人家那是精益求精，咱中国人比不了！我说：那怎么办呢？然后这位司机说了一句话，吓我一大跳：跟日本人开战，常规武器是不能玩的，必须直接原子弹，核平东京！
以上这位出租车司机是爱国反日的立场，我还遇到过以为有汉奸卖国贼嫌疑的出租车司机，在聊天中得知他女儿在日本留学，马上大学毕业了，他决定让女儿留在日本，工作并结婚，做日本公民。他告诉我说：日本我去过，去了第一次还想去第二次，那是高度文明的国家和社会，中国人啊，再过一百年吧，恐怕也赶不上。我喜欢日本，我就让我女儿想方设法留在日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恨日本，即使跟中国发生过两次战争，如果不是傻B抗日，今天的中国也是高度文明的国家了。
我听到这种言论大吃一惊，扭转过头去对司机说：你这种高论跟亲朋好友们说过吗？他们要是听你这么说，不骂你是汉奸卖国贼吗？这位司机告诉我：这话我平时也说，谁爱耐听不耐听，实事求是吧，你总不能让我黑白颠倒地说话。至于谁骂我是汉奸卖国贼，呵呵，那是逼！他们见过真正的汉奸卖国贼吗？我卖国？我有资格吗？
最有意思的是不久前，一位从欧洲回国到天津看望我，我们一起乘出租车在天津闲逛，在五大道转悠的时候，我告诉朋友这五大道是天津的著名旅游景点了，这道路两旁的建筑都是八国联军驻扎在天津的遗产，让天津本来一个土鳖之城变得洋气起来，朋友看着那一幢幢的欧式小洋楼，赞叹不已。这时候前排正在开车的出租车司机说话了：你们都是从国外回来？我们说：是啊！司机说：你们回来干嘛？好不容易出去了，还回来这破地方，你们脑子没进水吧？我呵呵笑着说：进水了，还是开水！
司机也不搭理我的话茬，继续说道：天津要是没有这个五大道，真的什么也不是！这都得托八国联军的福，你们看看这些建筑，牛逼么？建筑是文化的结晶，文化是嘛？是综合的，建筑物最能体现出来，这里有数学、有物理学、有美学、每一幢建筑都是艺术品。我去过青岛，那是德国人占领过的城市，现在青岛人牛逼的地方，还不是德国人的建筑群？我还去过北京，参观了故宫，什么玩意啊，在人类建筑史上，故宫不过就是一泡狗屎！
听这位出租车司机这么表达着自己的见解，我和朋友都笑而不语，让他尽情发挥。这位司机大放厥词，继续说道：什么时候八国联军再来一次就好了，再来最好就别走了，住个三百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当我和朋友下车的时候，这位司机把零钱找给我们，然后说：不希望再见到你们，天津人民不欢迎你们！我和朋友听罢是哈哈大笑！朋友说：你们天津人太有意思了！
原载微信公众号：鬼眼天下 guiyant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