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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的局限和文明的冲突

(2016-10-11 09:57:42) 下一个

“交流”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词,因为一切交流基本上都是无效的,但问题是,大家好像都认为交流很有用。

在台湾访问的时候,看着多次民调显示台湾人对统一的认同度严重低迷,我提问接待的国民党某某官员,你们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回答是:多交流。

交流的作用是什么?大陆和台湾不“交流”的时候,彼此可能还存在一点善念,“交流”以后,台湾人讨厌大陆游客,大陆人也反感台湾人。交流的结果,常常就是彼此发现对方原来如此讨厌。以前大陆人很少去香港旅游,后来方便了,去多了,结果两地矛盾空前爆发。交流也是不少了,但结果也是彼此更加反感。团里有个学者,是专门研究巴以冲突了,去了以色列几次,听了我私下的牢骚,也说,是啊,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交流了那么多年,还不是没有结果。

中国过去专门花钱把日本青年请来白吃白喝白玩地“交流”,但两国国民的相互敌视程度还是越来越深,当年的青年们吃了喝了但也没有做出什么贡献。

交流常常是无效的,总有障碍是超过交流的。人和人之间因为不同种族,不同文化,不同政治立场,不同的个人背景所造成的分歧和鸿沟,比我们想象得要大得多,弥合的困难程度, 也比想象得要大得多。

男女两性能很好地交流吗?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不论共处多少个世纪。

在生活中,还是在网上,都频频听到,看到一群老同学因为政治观点不同最后不欢而散的事情。其实不难想象,“同学”和 “校友”之间只有短暂的共同求学经历,并不存在共同的价值观和政治态度。一旦这样一个群体进入敏感的政治讨论,可想而知不可能有好结果。

在这种情形下,应该说,只有真正具有基本相同的价值观的人,才有“交流”的基础,而不同理念的人的“交流”,既不可能说服对方,又让自己精疲力竭,最终也是撕破脸皮了事。要维持一团和气,最好还是莫谈国事,只谈风月。

朱熹和陆九渊就面对面地交流过。结果谁也影响不了谁,不过是各自写了一首诗挖苦对方收场。

人们夸大交流的作用,也是因为潜意识地夸大了人接纳不同意见的能力。其实,人对不同意见的容忍是很低的。即使最有学养的学者,面对和自己不同的意见或来自别人的挑战,也有尖酸刻薄,凶相毕露的时候--例子很现成,但还是不举了。即使显得最大度圆滑的作者,对他人的怀疑和否定也会立马放下面具,反唇相讥,但面对夸赞,却再多都能毫不犹豫地笑纳,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在心里认为自己是错的。

人和人,文化和文化之间是难以真正交流的。所以,《文明的冲突》的作者亨廷顿的本意就是告诫美国人,不要天真地以为美国价值观可以在后冷战时代的全球无往不胜,因为基于不同宗教信仰的文明之间的冲突,比想象的要大。我们现在其实正在见证这个现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亨廷顿不是在“倡导”和“鼓吹”冲突,只是在指出一个事实。

儒家文化是一种少有的和稀泥的文化,总以为全人类最后都会笑嘻嘻地“大同”,成为“天下”,破除边界,“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似乎忘记了世界人民的本性基本上是自我中心,党同伐异,自贴标签,互贴标签,容不下异己,也没有真正的耐心和雅量去交流的。

不迷信交流,并不一定意味着对抗。最好的办法是沉默。在沉默中,一个人可以坚持自己,表达自己,而不试图改变别人,也不用反驳别人。对于不能互相理解的人,交流是没有用的,对于真正能够能相互理解的人,交流又往往是多余的。

急于交流的人,遇上拒绝交流的人,就好像把一支箭射进了海里。彼此都没有损伤,但也都没有所得。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和平共处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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