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秘密炸汪坟
这篇文章来自《文史资料选辑》,作者邱维达是在孟良崮战役后,继任重建的整编第74师师长 ,国军陆军少将。
汪精卫与蒋介石在国民党統治时期,为了争夺领导权,有时表现合作,有时表現分裂。总的說来,他們是一丘之貉。从北伐战争到抗日战争二十几年的中間,一直是在相互倾轧,争闹不休。現在我叙述的是蒋汪“双簧剧”的最后一幕--蒋炸汪坟。这一幕,我是参与其事的。 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以后,我在陆军七十四軍工作。该軍于十月初奉何应欽的命令,由湘西芷江空运到达南京,直接归陆軍总司令部指揮,担任南京的卫戌幷协助陆軍总部处理日、汪伪軍解除武装和遣送日俘、日侨等工作。一九四六年一月十五日夜,我接到陆軍总部参谋长萧毅肃的电話,他奉何应钦的指示,要我立刻去总部参加一项重要会議。等我赶到黄埔路陆軍总部会議厅时,南京市市长马超俊、陆軍总部工兵指揮官马崇六、南京宪兵司令张镇和陆軍总部参谋长萧毅肃都在那里等候。何应钦亲自出席主持会议,他首先发言說:請你們来商量一件事,希望绝对保守秘密,不得向任何方向洩漏。委员长不久就要还都,汪精卫这个大汉奸的坟墓,居然葬在梅花山(明孝陵南面一个小土山,山上有梅树林故名),和孙总理的陵墓并列一起,太不成样儿。如不把它迁掉,委座还都看見了,一定要生气。同时也有碍各方面的视听。你們详細研究一下,怎样迁法,必须妥慎处理。”说完他就先退了席。以后箫毅肃接着发表意見,仍然申述何的意思。他说:“总司令已经接到重庆指示,这个問题关系到国内和国际的视听,限我們在十天以内处置好。”当时就指定由七十四軍派工兵部队执行迁移;宪兵司令部在迁移期间派兵担任内外警戒,断绝行人交通,不许任何人接近;在迁移时,南京市政府要派員协助。大致把任务分配以后,马崇六向我介紹有关汪墓的情况。他說:“这个坟墓的工程,已侦察过,是鋼筋混凝士的结构,坟墓不太大,但相当坚固。他問我用什么方法搞开。我随便談了一下,說这个問题很简单,工兵有的是炸葯,但要求絕对保密,否則不宜使用爆破,时間也得充裕些。马又告诉我:总座的意思时间愈快愈好,因为还要整理和建筑别的东西。最好在一切充分准备好的条件下,乘一个夜就把它处理好。由于时間的短暂。当时就决定只能使用爆破,再利用其他音响来掩盖,以防止洩漏。会议结束,各归任所积极准备。 原来决定是在一月二十日深夜十二时开始炸破坟墓,由于准备工作尙未就緖,临时改在二十一日行动。在此以前的三天,中山陵与明孝陵之間,就断絕了行人,禁止遊览。此时外間就有些謠言說什么又要查捕汉奸,有些在敌伪时期做过坏事的人,都惶恐起来,有的向外逃走,有的到处躲藏。关于爆破坟墓的任务,我当面指定七十四軍五十一师的工兵营长李东阳负责处理。据工兵技木偵察的估計,大約要使用“提恩提”(TNT)烈性炸葯一百五十公斤才能全部炸开。爆破时,在现場监督的有馬崇六、馬超俊和我等,汪精卫是在一九四四年死于日本,他的尸体是用一具不大的楠木棺材装运回国,葬于此地。汪伪政府幷准备花一大笔民脂民膏的鉅款来建造一座規模相当大的陵墓。据一位姓孔的工程师告诉我們,陵墓图案是仿孙中山的陵慕设计的,造价预算是伍千万伪币。坟墓刚把核心工程初步完工,日寇就宣布投降了,施工也就停止下来。工兵爆破作业是分两个步骤:第一步,炸开的外层混凝土钢筋部分;第二步炸开盛棺的内窑。内窑炸开后,才发现棺材;揭开棺盖,见尸体上面复盖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紅旗子,尸身着伪政府文官礼服,系藏青色长袍馬褂,头戴礼帽,腰佩大绶;面部略呈褐色而有些黑斑点。由于入棺时使用过“防腐剂”所以整个尸体保持完整,沒有腐烂。揭开棺后,马崇六指使不必要的人员暂时退离墓地,由马超俊进行全部棺内检查,主要是去寻找有什么葬物。检查结果,除在死者马褂口袋内发現一张长的三寸的白紙条以外,别无其他遗物。这张纸上用毛笔写“魂兮归来”四个字,下款署名陈璧君。据說这张紙上的字是汪的妻子陈壁君从日本接运尸体回国时所写的,以示招魂的意思。 当馬崇六指挥开棺时,我发现这样做有些突然。在开会时何应欽的指示明白规定是迁移,而现在又将棺盖打开,没有提出迁移到何处去的打算。我明知有些不对头,但不了解他們又搞什么名堂。馬崇六当即吩咐工兵营长李东阳:你的任务现在就把棺材装上卡车(车是“陆总"准备好的),今晚还要将墓地平掉,务使不留原来痕迹。”当时我为了弄清这个谜,暗示李东阳注意,他理解我的用意。我故意对他说:我們为了负责到底,請你随同汽車护送一趟,以免中途发生意外。这里的任务,交代你的副营长就行了。我幷对馬表示,李营长忠实可靠,一切問题可以放心。馬表示同意李同去。次日清晨李由现場回来对我报告說:我昨晚随同馬崇六将汪精卫的棺材一直运到清凉山,将尸体交付火葬场,只费了半个小时,棺材同尸体全部焚化,并没有留存什么。至此我才明白,马崇六是根据何应钦的另一秘密指示,按预定针划实施的。所谓迁移,只不过是在会上的一种託词而已。国民党头子們作事就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时間又过了半个多月,已是二月初,春光明媚。有一天我驱車到明孝陵遊覽,顺便到梅花山溜达,发觉梅花山上的景物全非,面貌已全部改观。在原来的汪坟地墓上,已建立起一座小亭,可供遊人憩息。山的南北两面,还开拓了两条小径,培植各种各样的花木。周围环境,修刷一新;与中山陵的秀丽景色,遙相映对,风景确是不錯。誰也料想不到此地曾經是大汉奸汪精卫葬身之处。但是俗谚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何况还要大兴土木的问题。在旧社会里所謂保密,成为例行程式,最大限度也只能做到暂时的。到二月初消息就洩漏出来了。有一天,出現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說是刚从国外赶回来的,自称是汪精卫的女儿。先到南京市政府,要求見馬超俊,其势汹汹。馬超俊知道此人为什么事面来感到穷于应付,拒不接见;最后派了一位张秘书出来应付一番,把处理坟墓的事,全部推到陆軍总部,他自己装着不晓得这回事。这个女的又跑到黄埔路陆軍总部,要求見何应欽,被門首卫兵挡住,不让进去。自后她每天来一次,坚决要见,仍没有结果。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就耍起无賴来,又哭又鬧,破口大駡,大声指责何应敛不应該把她父亲的坟墓搞掉,说什么“南京不能葬,就让我运回广东去葬好了,难道又碍你們的事嗎?”最后幷搬出她父亲在生时那一套臭名远扬的丑恶历史作为要挟的资本,語言实在难以入耳。当时有許多羣众围观,他們都以奇异的眼光来注视这个女的。守門者怕闹出什么乱子,出来一个卫兵长,对观看羣众佯說这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喝令羣众散开。萧毅肃知道不想办法就不得开交,于是叫一参谋官出来,带着两个警卫具,身佩盒子枪,先给这个女的个下馬威;警告她說:限你立刻离开,否则,以捣乱秩序和袒护汉奸論罪。”这样才把她的气势压下去。她见来势不对,也只好遛之大吉。一段插曲,遂吿收場。 蒋介石为什么要指使何应欽炸坟烧尸呢?是不是出于对汉奸的仇恨心呢?显然不是。即使他看到汪精卫葬在梅花山,也不会“生什么气”。从当时的炸坟事实过程也可以看出是別有“苦心”’如果是出于仇恨心,那么,对一个大汉奸坟墓的处理,满可以理直气壮的公之于世,又何須鬼鬼祟祟秘密行事呢? 我以为,所謂“有碍国际国内视听”其中就有文章。蒋汪固然争权夺利几十年,有其内部矛盾,但他們在反共反人民,投降卖国的根本問题上,則始終一致。汪精卫安称“曲綫救国”,出走重庆,公开投敌,在日寇导演下,成立南京汉奸政权,坚决反共反人民。蒋介石被迫抗日,在抗战八年中,一贯坚持“积极反共,消极抗日”的反动政策,幷且不断和敌入勾勾搭搭,阴谋进行投降活动。毛主席論《反对投降活动 》一文中早經指出,中国主和派即投降派的整套阴謀,“不但汪精卫在演出,更严重的就是还有許多的张精卫、李精卫,他們暗藏在抗日陣线内部,也在和汪精卫里应外合地演出。有些唱双簧,有些装紅白脸。誠如毛主席的分析:蒋介石扮演了紅脸,汪精卫唱的是白脸,其投降卖国反共反人民的“国策”,遙相呼应。 抗日战争由于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和广大人民的坚持斗争,由于苏联出兵东北,終于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迫使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这是蒋汪所没有预料到的。日本投降后,蒋介石以胜利者自居,依靠美国主子的力量,窃取胜利果实,继续反共反人民,自不能不仍然装着一副正经相,审几个战犯,杀几个汉奸,以示汉贼不两立。对头号汉奸的坟墓公然葬于首都中山陵一事,如置之不理,那一幕双簧剧岂不露白?所以一面炸坟烧尸、以示“此地无銀三百两”;一面又做贼心虚,惟恐因此激恼内部,有人出来揭底,也就不能不秘密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