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

天还是阴着, 细细的下着雪. 空气很冷, 没有风. 铅色的乌云沉沉的堆在天上, 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 老汤姆拖着沉重的脚步, 拽着那棵并不大的松树, 从林子里面慢慢走出来. 厚厚的积雪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着, 这也是这片林子里除了老汤姆的喘息以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了. 老汤姆停下来, 喘了一口气, 回头看看身后那一串深深的脚印, 又看看手里拽着的树, 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天色还不是太晚, 老汤姆找了个树桩子, 掸了掸上面的积雪, 就重重地坐了下去.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老汤姆看着眼前的林子开始回忆了起来. 那个时候附近人家还多, 到了快圣诞的时候, 很多人到林子里面来砍圣诞树. 老汤姆第一次是和他父亲一起来的. 也是在那一次, 碰到了比自己大两岁的玛格丽特. 当时满脸雀斑的玛格丽特已经显得和小孩子不一样了. 微微耸起的胸脯, 娇俏的涂了一点口红的嘴唇, 还有画了明显眼影的绿眼睛, 都让当时的小汤姆非常着迷. 后来才知道, 那是玛格丽特家搬来后的第一个圣诞. 接下来将近三年的时间, 小汤姆作了玛格丽特的小男朋友. 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情事, 但是和玛格丽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偶尔的亲吻和抚摸,也总是让小汤姆激动不已. 直到17岁那年, 玛格丽特的父亲死了. 是骑马摔下来摔断了脖子. 后来又过了没几天, 玛格丽特离开了这地方. 没有告诉任何人, 甚至自己的母亲. 于是在小汤姆剩下来的大半个青春岁月, 都没有再喜欢过其他的女孩子. 就算和女孩幽会, 亲吻的时候会想起玛格丽特的温柔的唇, 抚摸身体的时候会想起玛格丽特的皮肤. 就连深情对视的时候, 对面姑娘的脸上也会出现玛格丽特的那些雀斑. 汤姆(那时已经不小了)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好在在一次舞会上, 碰上了凯瑟琳. 那是个和玛格丽特截然不同的女子. 身材比玛格丽特的身材小巧很多, 头发乱乱的堆在头上, 嘴唇上也没有涂口红. 在那个舞会上, 凯瑟琳是最不显眼的女孩了. 当汤姆走过她身边时, 那一堆姑娘正巧在议论这个奇怪的青年. 那些流言无非是说汤姆象个神经病, 从来不和姑娘约会超过三次. 有的姑娘甚至在汤姆走过去的时候对他吹口哨. 不过汤姆也不敢去争辩什么, 毕竟他也着实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没有哪个女孩愿意被亲吻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凯瑟琳就是这时候走过来的, 邀请汤姆跳舞.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里, 汤姆勉为其难的接受了邀请, 但还是在两个曲子的时间踩了无数次对方的脚. 尽管汤姆紧张到快要窒息,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凯瑟琳小手的颤抖, 眼神里面的热情, 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那么热辣辣的. 那天晚上,汤姆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凯瑟琳的家. 那是一个非常破旧的小房子,失明的母亲已经早早睡去. 就在那个破旧的房间里,在那个吱吱作响的木床上,在那个并不是很柔软的亚麻布单下面,汤姆和凯瑟琳同时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性爱. 老汤姆看着远处什么地方, 然后又摇了摇头, 实在是记不起那个小木屋的准确位置了. 总之是在离这片林子不远的什么地方. 结婚是那不久以后的事情,凯瑟琳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汤姆去了太平洋上的一艘潜艇上服役. 还好,没有多久战争结束了, 汤姆回来时,刚好赶上给小彼得洗礼. 那个大胡子牧师的手一直在颤抖,真怕他一不小心把小彼得摔到地上. 不过小彼得在整个过程里都异乎寻常的高兴.格格的笑个不停.后来人们都说那是上帝灵光的缘故.老汤姆不知道. 想想现在彼得也有快60岁了. 接下来凯瑟琳又为汤姆生了汤姆二世和伊芙.不过现在都不住在这里了. 彼得前两天打电话过来,说今年约了弟妹会一起过来和爹妈团聚一次.上一次聚会是6年前的事情了. 老汤姆也不怎么在意. 似乎人老了, 感觉也迟钝了. 这次为了聚会, 凯瑟琳还让老汤姆出来砍棵圣诞树.真是折腾. 不过,一想起凯瑟琳来, 老汤姆是怎么也禁不住那种幸福的感觉了.浑身都热呼呼的, 恨不能赶快回到家里,坐在暖暖的壁炉边上,抱着凯瑟琳,一起在那个伊芙前年送的毛毯上读他们最喜爱的小说.他们还有一个比较老久的留声机,但是有些新的碟, 那些轻快的曲子, 每次都让人感觉又回到了从前. 如果凯瑟琳同意, 能够再来上两杯红酒, 那就更美了.为了老汤姆的心脏, 已经好久没碰那玩意了. 老汤姆想着,却感觉手脚突然有些麻木,心跳也不规律了起来.然后一头从坐着的树桩上栽了下来. 远方,出现了几个小黑影, 是彼得和他的儿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