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春风得意的周末,孟清音约了蓝田、金陵月、和龙晓柔,还有其他一些不请会乱想的姐妹们,喝英式下午茶,很多男人谈生意在酒桌上、吧台上、高尔夫球场,而女人的战场就肯定不可和男人雷同,漂亮女人是最怕和别人相同的。她们的是类似这样的场合,当然得是一个个美不胜收、门槛很高的雅致地方,也切记谈事正襟危坐嚼法律条文,一切都得功夫在诗外,水到渠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些美女同台,岂止一台戏,是一台耗重金制作的大片,漂亮女人们是把其他所有女人当潜在情敌的,从洛丽塔到风韵徐娘,她们的平凡时日都像孔雀在展示靓丽羽毛,那“上台”就更得风光无限。
她们早早置备了锦衣玉饰的行头、一早想好了要说的台词,怎样展示那羽毛又展示得再自然不过的台词,既是女人,自然是不能同男人一样直接了当的粗俗,一切都得是精心布局过的不经意、不着痕迹。
高跟鞋、晚会包都是武器,配上温柔的杀气上了台,其实没人关心别的孔雀是如何,每个女人心里的闪光灯都是打给自己的。台下,这魅力四射的大戏是给各路货色的男人看的,但主要给其他女人看,得到男人的赞赏眼神对她们早没了挑战。看着其他艳丽女人酸又羡慕,仿佛原本傲气不得了的丫鬟见着金枝玉叶的真公主似的自惭形秽,那时她们才觉得这戏票房成功、这世界也不坏嘛,于是乐此不疲。
原本只是轻车熟路的一天,却成了孟清音人生路途的转折,命运就是这样,笑呵呵捧你到高处,其实一路伺机那棒头一喝呢。
她的男朋友路择突然出现了,在原本该很忙的时间点,虽说不是特别事,只是孟清音心头恍过一秒钟的神,似乎路择来时的眼神是投给蓝田的,虽然蓝田的一袭红裙如热火吸引人,虽然他马上扫向她,可眼神里有一丝奇怪的惊讶。
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猎犬,它闻出了一丝丝空气中的暧昧和尴尬,哪怕路择打完招呼、说完客套露出该有的微笑和礼仪,很短的交谊时间里就粘着孟清音,到走也没有再和蓝田说一句话。
有男人在场的女人聚会有种奇怪的气场,某种平衡被打破了,男人幻想也许其他女人也对他有意呢,不自觉收起了随意,面前还有那么多未征服的秀美奇山呢,而他自信足够优秀。女人暗暗幻想不知道当这样帅气神秘男人的女朋友是何滋味。
那天孟清音选择了对龙晓柔有所隐瞒,私下也没有提她的病,有些秘密让它曝光只会让自己落于下风,有所恐慌。只适合待在自己这一辈子不出口。要不人家心理医生都要保密病人谈话呢,看来很有必要!
临别时,龙晓柔给了孟清音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想必是有话要说。她刚要问,晓柔反而川剧换脸似的,已换上滴水不漏、外人不可看穿的面孔,蹬着性感高跟鞋加快步伐。
她们四个当中,龙晓柔和蓝田是两个极端,龙晓柔如百合清冷、蓝田似玫瑰浓烈。在龙晓柔的世界,配得上她时间和垂青的男人没几个,而蓝田就可谓平易近人的多,谁撩都故作心动,是一直聊骚却不让男人得到的美艳妖精。
在后来的某一天,孟清音才明白那天龙晓柔的复杂眼神,来找她,一进门就怒说在路择的副驾发现了别的女人的迪奥口红,还有记梵希Dahlia Divin香水味!龙晓柔想故作不知情,看着那支Dior Addict,只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安慰。
两个人聊了有两三个小时,临走时大概不忍,龙晓柔突然第一次叫孟清音全名,不忍看她的眼睛似的,低头细问
“那个。。。hmm, 你明明知道怎么回事吧,那两样东西。。。那俩个人。。你这样何苦呢?”
孟清音脚步停在门口,楞了下,没说话但是表情没有了那份可怜兮兮,换成平时模样,微笑但心思不可测。
她当然知道,她什么都知道!那女人就是蓝田,而一向狡如狐狸、身经百战的她不小心会留下这标志性的两样东西,就是在和她宣战!她孟清音的东西也想抢,也敢抢,真是个贱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蓝田得逞的。她不要的东西也不准别人染指!孟清音恨得咬牙切齿。
龙晓柔静静问“既然你不爱他了,为什么不分手呢?。。。那既然要分手了,他要选择去爱谁,那已经是路择的事情了呀,清音。。”。
孟清音失态喊了声“谁说我不爱他啦!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又不敢看龙晓柔定定的眼神,扭过头不语,半晌狡辩说她还没有彻底放开他,他就是不可以!想想又吼道“再说不对的是她们,你怪我干嘛。我又没有错!”最后自己委屈自己,仿佛要得掉下泪来。
一切都是从这个“重症抑郁症”的字眼开始的,她心里思想翻腾,没有它之前我好好得,看现在!一塌糊涂!不仅脑子一塌糊涂,现实也败的一踏涂地。她太不甘心了,况且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事呢,说了她还有活路吗?这种状况下她会被众人遗弃。他们会同情路择,会偏向蓝田。这不是她自己精神先不正常了嘛。路择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哼!都是一群无知的蠢人!
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门口,龙晓柔叹气。她做任何事都对自己狠,对感情和对外在一样苛刻,也许几十年下来心也被驯服了,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
她识人有双毒眼,不是一路人的,眼睛一扫就可过滤掉。倒不是她没有经历情感痛苦,谁会没有过呢?谁是天生就石猴子一般坚不可摧的吗?都是痛苦中打过滚学过乖的。
龙晓柔曾说可以痛苦但只可以容许自己沉沦一天两天,最多三天,三年半的初恋感情不再,她也只痛苦了三天,对待如瘟疫般传染的大众焦虑、对待别人的眼神、别人的想法、通通可以置之不理、立身世外。
大好年华活得像个孤家寡人,可她觉得再自由自在不过。
龙晓柔任由孟清音掉了会儿眼泪,她想也许掉下泪会洗刷掉事情的表面,让孟清音看清本质。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错误的情绪是痛苦之源,我们不甘心自己天天买彩票,中500万的却是他人,我们不甘心用力榨尽自己仍总有成绩比你优秀的,不甘心用尽全力只还是平凡,这世界让我们不甘心的事太多了。
为不甘心而掉泪,实质只因同情自己,而强者是不该同情自己的。老实说“值得”我们不甘心的事其实不多的,尤其感情上,就算夺回心已不在的爱人,夺回的是什么呢?一个时刻提醒过去失败的雕塑,破镜可圆心碎可补吗?都是徒劳。
那一晚,孟清音做了个噩梦,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梦,因为到醒来那无力感、恐惧感还是那样真切,真切到让她怀疑到底哪一边的世界才是真实存在,或者说她愿意相信哪一边是真实。
梦里,她睁不开眼睛了,有人在和她说话,有陌生人在叫唤她,甚至看不清脸孔,却带着人贩子似的危险气息的男子在悄悄靠近她,可是她头戴太阳帽和墨镜低着头,站在那像木桩,她用尽全力想睁开眼睛,看清那世界在发生什么,可是头抬不起,眼皮有千斤重担,睁不开,只勉强看到了影像,身体感受到了危险,而身体却像慢慢石化的月桂树一般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如何,让这野兽逼近似的危险气息消失的,突然她就逼自己睁开了眼睛,没有任何东西,回到的也是所谓的现实世界这边,真让人疑惑。
醒来后,孟清音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好在身体还对大脑言听计从着呢,还是深夜,外面原本喧闹的城市消停了,人们也都把自己折腾累了吧,都躲进了哪里的窝里了,她坐着怔怔盯着窗外,路灯还有微弱的光投进来,在不自量力温暖世界。没有月亮,高楼大厦遮住了自然的任何痕迹。
她目光收回,怔怔盯着床对面的白墙,没有任何东西,她想脑袋也可以这样空白一会儿多好,可惜,就算睡眠中,脑袋也胡思乱想个不停,错综复杂的思绪一天24小时的在消耗她的元气。
就是此刻,寂静无声,她的脑袋里还一片哗然一片狼藉着呢,别人是怎么样的呢?他们所谓的正常人?她第一次好奇,也许她真的病了。
孟清音起身去泡了个热水澡,放到水最热的程度,可还是感觉一片凄清。想起很多溺入浴缸而亡的电影场景,想多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试一下,她慢慢沉入水中.
可那种失控的感觉太难受了。对身体对人生的失控,人怎么可以被思绪抓住呢?孟清音开始意识稀里糊涂的时候突然想着,像是有这样一棵杂草突然从大石下钻出头来质问她,我还存在着呢!你们万物之灵的人类简直不堪一击!不该为自己的脆弱惭愧吗?
另一个声音也在弱弱念叨为什么?我存在是为什么?没有答案,她看到自己困在一个黑黑的屋子,没有时间没有变化,只有无边的黑暗,她一个人在房间失魂徘徊,神神叨叨,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头脑中的几股力在角逐,有的拉着她往黑暗深处去,耳边有呼呼的风,有的在高呼,它们在喊什么?到底喊什么呢?孟清音迷糊中听见了,他们说你不该主宰我们的命运!我们想活!不是一切都是虚妄的东西!你忘了你是谁吗?你是孟清音!死神也不能打败的孟清音!醒醒啊!!
好在孟清音在还没有太迟的时候真清醒了。踉跄走回房间都像用了一生的力气似的,就这样湿漉漉倒在床上。
早晨七点,闹钟准时响起,孟清音起床,阳光明媚,她感觉充满信心活力,心头一丝乌云也没有,昨晚发生了什么?真傻啊,她皱眉不解了一瞬,就走到窗边,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有很多这样万丈红光的朝阳要赞叹,还有很多这样温柔甜香的春风要扑面,还有很多鸟语花香的日子要细细品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