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继续吹
周一早,黎悦学精了,直接定了个震动模式闹钟,打算地铁上的35分钟充分补个回笼觉。
看着对面看书的小姑娘,她联想起一锥刺股型的朋友,说她常年地铁下班路上背英语,备考G阿姨,黎悦惭愧了一分钟,进入了梦乡。
果然,人不能太舒服喽,悲催得,坐过了一站.........黎悦猛一惊醒,看着已经是下一站的大行宫站,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顾不得新购的靛青色高档西装裙,被Helen拖下水新做的冷灰咖啡色魅力卷发也是风中凌乱,在一声声的“不好意思让一下”中,“得得得”踩着中看完全不中用的紫色麂皮绒细跟短靴,在高峰期的千军万马中反复突围,终于在快被她们踏平前,黎悦喘着粗气,刷了卡进了自己的领地,还有最后一关,电梯........
好在亚太商务楼白领果然高素质,排队都比别的地方直,看着长龙,她这应该比别的公司早半小时打卡的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大脑自带弹幕,“姐可是7点起床的......”,在她急得打转跺脚空档更悲催得,她的蓝色公文包一甩,碰到了后面排队的人.....手里的咖啡杯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低头查看灾情,好在没烫到人,只是杯子掉地上溅出来的咖啡,竟都被她右脚麂皮绒鞋面照单全收了.....
“对不起,是我没拿稳,我会赔偿的”,那男人拿出张名片递给黎悦,淡定说,
一早被连环打击到现在的黎悦像霜打的茄子,蚊子声说“不关你事,是我先撞到你了”
那男人也不客气,名片利索放回包,
“我是汤如龙,17楼,MC国际管理咨询,改主意了找我”,说着自顾自抢先就进了电梯。
慢腾腾纠结着的黎悦后一个走进来,没想前脚刚进,电梯不堪忍受滴滴响,周围眼光如千只飞镖嗖嗖投来,
她尴尬至极,退后,不忘哀怨得白了始作俑者一眼,却见他目光入炬投向黎悦身后某处,完全置身事外的沉思者形象。
“我先的好不好?看着文质彬彬的人这么没风度!”黎悦心里抱怨。
不出意外,迟到,做贼一样潜进办公室,黎悦就换下了那受灾受难已经完全落鸡汤样的短靴,看来她就是穿平底鞋的劳碌命!打开电脑,已是黑压压一片新邮件,工作是工作,玩是玩,自古受君俸禄忠君之事,黎悦分得特清,一分钟后进入了烧脑工作新模式。
黎悦正打着电话,Helen喝着咖啡笑眯眯不请自来,“塔哒”,转着圈,炫耀她和少女时代太妍同款的浅浅金色新发型,虽一头短碎发,却因为发色大胆独特显得格外时髦,配上精致妆容大红唇色,简直性感尤物。得到黎悦多少赞许艳羡的眼光,满意得一阵风又吹向别处显摆。
过一阵,姚董的秘书Nikki发邮件,说中午十二点在一楼的金海湾自助餐厅设宴款待贵客,兼请几位部门负责人。黎悦一看抄送,除了在外地出差的杨柳女士,几乎几个经理都到齐了。心想她都快忙到飞起喽,到底哪一位贵客那么闲心,拉他们作陪,黎悦一百个不想去。
回绝前,黎悦打电话问人精Alec,
“Alec,你说不去会不会不好呀?但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Alec夸张大叫“干嘛不去呀?苏总都难得过来了呀,你不好好奇来的是谁吗?而且啊还是金海湾金海湾啊,好吃到爆的好不好?”
“好吧”。
最后Alec还人小小扮代表得数落了她一番,
“黎大小姐,您现在是经理了好吧?
你手下那五个人去哪玩耍啦?分配给他们做呀!做不来?教啊!再做不来就换人!
最后五个做不抵你一个人做得好又多啊?笨!”
“好像也有丢丢道理哦”,黎悦想想好像也是,她还是以前单打独斗思维太重。
“是吧?是吧?啊,简直被自己聪明哭了!我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工作呢?”
黎悦哈哈大笑,“所以你就不思进取,手下翅膀硬了都不服你,才一个个走掉的吧?”
“怎么可能!不跟你说了,你这个人负能量简直爆棚!”
“哈哈哈,好吧,我错了,帮我瞄下Zack在不在办公室?我找他。”
“在!”
等黎悦走过来,才知道被Alec耍了,不仅Zack没在,整个财务部都是空的,问市场部同事,客气回答说在开会。
黎悦装着去另一个茶水间,特地绕道大会议室,虽然大家都在同一层办公,她的外贸组和Helen的买手部却只是新组建,偏居一隅,和这边的超现代设计的个性又豪气辉煌相比,她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从她身旁路过的目不斜视,蹬着七寸细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的市场部职场新人,看着都比她自信有气场。黎悦感觉到一种无形压力,改变自己提高自己的压力,否则她在这种辉煌的地方是站不了多久的。
大会议室她甚至还没有机会体验过,挑高的楼层设计与众不同的开阔,会议室四周都是非常现代简约的玻璃幕墙结构,走廊极具创意的幽兰色吊顶,无数白射灯闪耀其上如星光灿烂,白色大理石瓷砖地面,衬托一旁全黑色地毯、全黑色沙发凳的大休息区神秘霸气。另一面墙的灰白色特殊纹理又质朴野趣。
黎悦感慨,估计光是这一角的装修费已是她一辈子也赚不来的了……这些楼的主人和她是生活在同一个地球的人吗?
看着拉得严严实实的百叶窗,黎悦蔫蔫得无趣走回自己的小办公室。
十一点五十,黎悦正对下属吴亦交代韩国进口的一个单子,不知天生是不是寡言,明明几年的外贸经验的老人,看着完全是朽木,什么都说不进去脑袋,每次交代给他的事当场他像全懂,事后却总全理解错,黎悦正心烦气躁一条条交代注意事项。
Helen跑进来催她去补妆。吴亦倒是偷懒挺快,嗖一下不见了。
Helen跟她耳语,说据Serena可靠消息,今天请的可是重量级大人物,可能投资买下他们整层写字楼的那种!黎悦听得半信半疑,Helen有鼻子有眼得说那个开发商汤臣集团的经理,和全球五大房产投资咨询戴德梁行的项目经理也来了,还给Serena发了名片。错不了!
黎悦消极怠工,越是这样她越不肯去,大人物了不起啊,还不是两只眼睛两条腿!她高兴去才去,不高兴给她一千万她也没心情伺候!她慢吞吞合上电脑,喝了口水,
“大人物就大人物喽,他吃他的饭,我吃我的,今天刚好本人减肥不想吃自助餐不行啊?”
被Helen一顿骂,这点觉悟,就是给人打工的命!
黎悦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被Helen拎去一顿修饰。蹬着Helen借来的七寸性感高跟鞋风情地“扭”到楼下餐厅。
一见面,姚董的美艳娇妻苏总就取笑了一番Helen的大牌,也被Helen反击了她散发母性光辉的圆润,
“我们太熟了,黎经理你不要介意啊,说来我们也是校友呢是吧?”
“嗯,是的,你们和钟晓溪挺熟的是吧?她和我是大学室友”
苏总立马轻松笑说“哦,那太熟了!你们快去拿东西,坐下边吃边聊”
黎悦走远,Helen凑苏总耳边,“据说今天有土豪出没,有多少米?帅不帅?扑倒难度系数大不?”
苏总掩嘴笑,这个Helen还是这么直接!低声说:“上海一个投资集团的老总,打算买我们31一整层,你说有多少米?是Albert的熟人,所以姚远想让他给公司也投资点”
Helen失望说不会又是Albert的众多咸湿Uncle,多金、少发、硬性指标不够一族吧。
苏总哈哈笑说不知道,指了指对方位置,让她自己去鉴别“硬性指标”。
Helen自信一拨她的时髦淡色金发,大步向猎物迈近,没想对方正和黎悦搭话。
“黎悦!”
“嗯?”黎悦一回头惊呆了,竟然是Brian,一贯的高档西装笔挺有型,可能太忙吧,他似乎精瘦了些,黑眼圈重了些,半米远,端着一份寿司,正笑意盈盈看着她,哎,该来的躲不掉,只是没有想到Albert八卦传的那么快。
愣了半天,黎悦感觉自己挺傻气,低头继续切着小羊排,敷衍说:“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东西啊?”
Brian走近了点,一向磁性低沉的声音,“好久不见,变漂亮了,看来你过得不错”
黎悦竟然觉得他的声音透着无限温柔,心里乱,手忙脚乱着,没吱声。
Brian绅士得offer帮她切羊排。
“帮我也切一块吧,谢谢啦!”,Helen欢快爽朗的笑声,暗喜自己遇到了个多金还兼具观赏型的极品猎物。
Helen引着Brian拿吃的,边介绍这五星级酒店自助餐厅的传奇历史、各种招牌菜,黎悦闷闷得跟着、跟风拿了牛排、大闸蟹、三文鱼、北极贝、各种刺身寿司、烤鳗鱼、烤黄花鱼、花蛤竹蛏汤、木瓜雪蛤汤、鲜榨西瓜汁、三色慕斯、芒果布丁,高档餐厅果然大厨云集,中式、西式每一样都看着精致美味,让她完全忘了减肥的故事了。
端着满满的两大盘子,一转身看Helen这个光介绍又没行动的人,只拿了各种名贵海鲜类加各类水果,黎悦觉得自己直接吃货加二货形象代言人了,不禁懊恼。Brian似乎没胃口,拿的更少,也不看她,慢悠悠走回席位。
一一介绍完,黎悦才意识到今天的主角竟是Brian!她从来不知道如今的他已是那样的高不可攀,说是两个世界一点都不为过,她天真以为自己突变职场达人了,再用心些一切都会源源而来,可Brian根本是她再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更杯具他们曾经还是在同一水平,黎悦第一次惭愧自己的技不如人还不思进取,遥想当初,她有什么资格让Brian折断翅膀放弃追求自己的天地?如果Brian当年放弃追求会是怎样?和她一样做个按部就班一辈子给人打工的小职员?金陵岂是池中物,那样的他会开心吗?黎悦似乎到今天才更理解Brian一些。
想着事情的黎悦,别人看来却像个专业吃货,social了两句只埋头美食。
姚董只顾着和爱妻秀恩爱,把Brian丢给Albert招呼,不过有Alec、Zack与Taylor这三人帮的场合似乎永远热闹非凡,你一言我一语,不时互呛又不时配合对方并不好笑的冷笑话,加了Albert和Helen这对百无禁忌什么都敢讲的,一直严肃似乎心事重重的Brian都不时被逗笑,坐他一旁的花枝摇曳的Serena平时大明星般的傲慢劲头不见了,跟谁似乎都格外热络,笑得更是格外甜美妩媚。
Albert两只手熟练肢解着大闸蟹,欢快调侃Brian,
“点解你啲两个仇人咁样咯?黎悦唔系你咯ex girlfriend咩?”
黎悦差点被西瓜汁呛到,“是吗???”众人一听这重磅炸弹齐刷刷看过来,如果Serena眼睛喷laser,大概黎悦早被烧成一缕白烟了。
“没什么讲的啊,几年前就分了,当爱早成往事了嘛,哈哈”,黎悦故作轻松大笑,唯独不敢看Brian突然晴转多云的脸。
众人似乎更疑惑了,Helen和苏总交换了个不可置信的夸张眼神,Serena更是露出”你这个暴食症恐龙怎么可能和高富帅Brian联系在一起”的鄙夷。
Albert哈哈笑,放心,Brian不是为这个女人来的,他还疑惑怎么会那么巧呢?果然生意人还是生意人,不过看着戴德梁行的人也确实有备而来,大概早准备收割二线城市的甲级写字楼了。
除了纯吃货的Albert大口朵颐,大声说笑,其他人似乎顾忌Brian突然的严肃高冷态度,小心客气讨论着别的话题,但从不喜欢成为焦点的黎悦总感觉有刺在芒,隐隐觉得不安,说不清是因为Brian还是因为Serena有意无意的眼神刺探,还是Helen和Alec眼中挡不住的八卦心。
黎悦躲去洗手间半天,慌乱,喘气,不知下一步要怎样?躲不过只能面对,只是如果今时今日的Brian要和她争小宝岂不是易如反掌?她又磨磨蹭蹭拿了一堆水果,甜点,回来坐位,好在Brian、Albert、苏总夫妻都已经有事先走了,把她视作了假想敌的Serena也不在,Helen改为和Taylor毫不避讳的打情骂俏,Alec狂吃醋,Zack还是一副淡定儒雅,绅士般从容享受美食。黎悦松了一口气。也是,Brian这样说不准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人,怎么可能像她这等小人物大把时间浪费?
果然,能沉住气的就不是Helen,在回办公室路上即拉住黎悦八卦Brian的事,
“真的分了,五六年前的事了”
“他现在结婚没啊?家里干嘛的?你说他喜欢哪款女人?别跟我说是你这款的啊?我看大概就是一时眼花了”
黎悦气恼Helen其实说的大实话。气鼓鼓说:“那你还浪费时间问我?我不知道他喜欢哪款,也一点不care他结婚没有外遇没有的,自己问他去!”
Helen似乎没在听,更像是在自问自答,
“没事,姐百搭!哈哈哈”
“切!是白搭吧?”
接下来的一周,Brian似乎又消失了,听说是成公司Landlord房东和股东的事基本没跑了,他似乎总是这样的自由自专,来去如风,不时吹乱一下她的人生又回到自己的广阔天空去,似乎无处不在又无处找寻。
黎悦悬着的心又放下,否则她暂时真没有精力再一次伤筋动骨举家逃走,看来Brian确实已move on了,见面就没正眼瞧她两眼,虽也失落,但她更觉是释然,理解了不再恨了的轻松,明白是奢望亦不会再爱了的放下,就算是小人物又怎样,一棵草亦有权利和无限的动力探出土,去感受阳光和生命。
只是有一次外出办事提前下班,她接小宝放学,似乎在幼儿园外见到了Brian的身影,定睛看又没有,大概是她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