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石头的许诺（3）情非得已

 

 

一颗石头的许诺（3）
第三章 情非得已
    后来苏云容再见到谷雨飞已经是高考结束的那天，苏云容的考场就在本校旁边的附属小学，走回来的路上她看到谷雨飞在她后面不远处也往这个方向走来，不过没有走近，她回到宿舍收拾行李，高考完的轻松气氛感染了她，宿舍楼下有人来收书本的，很多人把书搬到楼下，小贩称重付钱从此与那恼人的书本拜拜不知多解气，有人在现场把书本往空中乱扔起来，每个人发自内心的欢笑，调皮，这才是青春本来的样子吧云容想，她有些厚厚的参考书没有卖，邻居家有小孩早就预定过的。她要把些书本拿回小姨家先，下次让那小孩自己来拿。
         搬着书下楼的时候谷雨飞正在门口等她，默默的接过她的一捆书，帮她一直拿到了她亲戚家，让苏云容感激万分，路上两个人都显得比平时多话一些，苏云容也不时的开两句玩笑，谷雨飞问她晚上几个高一同学会一起聚聚，问她去不去，苏云容想也没想就说了去，也许是宿舍里疯狂的同学们感染了她。苏云容和她小姨说住在学校，还有东西收拾，妈妈从来没有问过她那天住哪里，她觉得当时的自己太疯狂太大胆，也是，再不疯狂更待何时呢？
          吃完饭后他们几个人就在马路上闲逛，谁都知道也许错过今日以后都甚至可能不再相见，几年的同窗情谊，分别在即，每个人都刻意不提以后怎样打算这样的话题，活在当下，开心就好，吴小青拉着苏云容说话，可是不时的眼睛撇向武立，武立撇向另一个胖胖的可爱美女，几个男生开始还自顾自走一起，几个女生一起，后来夜色更深，马路上的人都没有几个了，他们一行年轻人更是显得突兀，孙正提议可以去他家附近一个游乐场玩，那个游乐场有个高高的观景平台，在那看夜景挺好，视野开阔，聊天再大声也没有人注意。游乐场并不远，只是有点绕，有一段路上坡窄窄的，人群就分成了两两组合，武立和吴小青，孙正和胡君浓，谷雨飞和苏云容，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一起，不时回头和剩下的两个男生打趣。苏云容不知道别人都在低语什么，也许夜色深沉让每个人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说了一番，可是那是别人的事情，而且夜色很美，心情轻松，每个人都显得那样活力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夜色更深，孙正还回家去偷偷拿了几个毯子过来给她们女生遮下夜凉，坐在墙边的苏云容把毯子盖腿上，不时往胸口位置拉下，她恐高不愿意去观景台边待久，谷雨飞也过来说他也挺冷，
“站起来下”他对苏云容说，
“地上凉，用这个铺下。”
说完把他手里一直当聊天道具的篮球杂志摊开铺在苏云容坐的位置，云容迟疑了一秒笑笑坐下，没有人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过她，她有感动但是这种状况下扭捏反而会越发显两人怪怪的吧。谷雨飞也在她旁边靠墙坐下了，毯子还拉过去一些盖在他自己腿上身上，毯子够大，苏云容也没有多想，一边继续和胡君浓说笑，可是谷雨飞突然在毯子下拉紧了她的手，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秒钟流过心底，她想挣脱，谷雨飞握的更紧，就是这样僵持着，幸亏黑夜的遮挡没人看出她的窘态脸红，谷雨飞并不看向她，还在若无其事的和站在对面的胡君浓聊古龙的小说小李飞刀，他平时就带笑的脸看不出任何异常。
       苏云容的心里各种想法翻腾，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囧的一幕，在同学面前拉手意味着什么？这是传说中的早恋吗？应该也不算吧，他们都毕业了，自己这顾忌君浓才没有用力挣脱的举动会让谷雨飞误会更深吧，感情就是这样，爱的深的那个人总是愿意相信对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sign的，不是吗？自己对谷雨飞意味着什么？他说他喜欢的一句话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现在是那个月明时刻吗？可他们马上天各一方连未来都没有，她也不相信自己有那么重要。
        谷雨飞到底是又一次出其不意让她沉寂的心里起了波澜，她有感动，可是除了感动呢？她喜欢他吗？她不反感谷雨飞是肯定的，他高大帅气，风趣幽默，他喜爱看书，他们似乎也有很多话聊，最重要的谷雨飞对她这样执着，三年了自己一次次拒绝换别的男生早就避之不及了，可是对方对你那么好你也应该回报以同样的好才行吧？苏云容自认回报不了谷雨飞这样的好，可是这是爱情吗？能培养出的是感动，不是心动，不是吗？而且他竟然偏偏在君浓面前偷偷的拉她手，知道她是不会避开才这样做的吧？不够君子，云容知道胡君浓暗恋谷雨飞的事情，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还在撮合他俩，如今这场景君浓知道真相的话真的是朋友都没得做了。
          两个当事人各怀心事却故作镇定，胡君浓被武立叫开，他们一团人围着坐一起，出谜题猜人名，输的一方要大声喊三声我是猪，场面非常搞笑，君浓脑袋转得快最是擅长被拉去当外援，苏云容想用力的抽开手来，可是鬼使神差的没有，她不懂拒绝别人，总是太心软，也许她心底深处是希望可以放纵一次的，一次就好，也许她是孤单久了太贪念他人的温暖。
       他们俩就这样悄悄握着手静静坐着看着月光，看远处那七零八落的平凡灯火，苏云容常想在这样的万家灯火里没有一盏灯是等待着她的，以后会有吗？他们在这样一坐黑黑的孤寂的城市里互相取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谷雨飞把MP3耳机塞过来一个在苏云容耳朵，放着流星花园的主题歌，四个富家子兼花样美男中最霸道那一位爱上一个普通小女生的青春校园电视剧，苏云容高三的时候唯一一次偷偷跑出去“放风”，被吴小青拉去她城里的外婆家看了几集，她喜欢那个温和的绅士风度的花泽，那个年代校园言情剧很少，只有台湾的这一部，据他哥说在北方地区有被封过，但是那首主题歌的MV她印象很深，是一个轮滑少年一见倾心一个女孩的故事，爱上一个人便总是眼睛随着她跑差点撞着柱子，事先埋伏创造偶遇，看到她像看到阳光只记得咧嘴傻笑，看的时候苏云容反而被这种纯粹的喜欢深深打动。无关乎是不是豪门，无关乎对方美丑。看电视电影的意义就是在这里吧，说服你在这样纷扰不堪的世界里还有一些美好温暖的地方和人存在着。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第一次注意到歌词是写的这些，苏云容又是一阵心乱，慌忙把手挣脱开，
“我去看看，额，看看他们玩”说完赶紧站起来逃离现场。
“那些话也是你的心声吗？你爱我吗？”这些话当时的苏云容是万万没有没有勇气问出口的。爱是个多么遥远的字眼，她不知道自己的懦弱逃避害了对方也害了自己，9年后面对苏云容的质问，谷雨飞说出了那句“我依然爱你”，又一次出其不意的以他的方式搅动了苏云容的内心。
         天已经有些泛白，开始下起雨来，几个人恋恋不舍的准备散了，胡君浓在城里没有亲戚去孙正家和他妹妹挤一下，武立送小青去她外婆家，谷雨飞送云容去她姨妈家，执意送到楼下看她上去再走，没有办法苏云容只好招供其实她跟姨妈说今天回宿舍睡的，到这个点肯定是宿舍早锁大门了，她除了宾馆没有地方可以去其实，他们往回走，谷雨飞路上一直有些忧伤魂不守舍的样子，苏云容困的睁不开眼睛，两人谁也没有提先前的握手，默默在细雨淅淅沥沥中前行，都显得狼狈不堪，校园里有个接待外人的宾馆，挺大的，可那一天竟然满了没有房间。两人往外走，校外没有正规的宾馆，只有那种简陋的录像厅，有沙发床供人看电影或休息，其实好学生的苏云容第一次去那种地方，谷雨飞问她要不要住的时候她困劲上来说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走上楼的时候她撇到一个小隔间里一个男生正亲热的搂着一个女生，还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顿时她困意全无，小心翼翼拉住谷雨飞胳膊跟着走进房间。
          苏云容尴尬的无与伦比，才挣脱谷雨飞的手就同意与他进出这种地方，他会很看不起自己，肯定觉得自己也是那样随意的女生吧，苏云容后悔跟姨妈撒谎了，这下放纵的越发不像话了，夜不归宿，还和男生一个房间，要是被爸爸妈妈知道非得被赶出家门。她又气又恼的走去阳台站在窗前看外面。谷雨飞开门走出去又回来，手上多了两条毛巾站那不语，这时候有个男人突然推门要进来，吓了云容一跳，
“出去”谷雨飞果断凶狠的说了句。
那人连忙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门了的道歉，谷雨飞把门锁好。
这一出吓的云容不轻，不安全感使得她下意识的依赖起眼前这个男人。谷雨飞关键时刻的果断勇猛样子是她没有见过的，也让她感激。是因为她谷雨飞才跟过来受罪住这里的，否则大可以不管她回自己家去。
      “别站着了，过来头发擦一下，别感冒了”谷雨飞的语气让云容觉得温暖。
        两个人擦着头发衣服，苏云容说：“你不必跟这受罪的”
        “把你一个女生扔这种地方我还要不要混了，你知道吗？以前我初中时候也是常打群架的小混混呢？“谷雨飞擦好头发把白色T恤脱下来摆椅子上晾， 苏云容觉得这个气氛有些太尴尬了，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因为我弟弟，他是个不省心的家伙，到处惹事，他出事我老爸揍的反而是我，”
“好在最后那帮人都怕我，才太平了。”谷雨飞见苏云容很久不说话以为她是因为困了，
“你擦干没？好了就睡吧”，苏云容又是一阵犯愁，这就一张床，
“我不困，再说会吧我听着呢”
谷雨飞看了她一眼，走过来说：“苏云容，我觉得我们俩是同一类人，表面开心实则内心孤寂无人知晓，我们总在为别人活着，起码让我在你身边，我们互相取暖好不好？”
谷雨飞似乎打定主意要在那一天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你知道吗我给你买了一个礼物，想下午考完试的第一时间就去送给你。可是远远看着你的身影，我太害怕你拒绝。”是一个玉质温润的吊坠，锁的形状，细细的红绳子系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走过来要帮苏云容挂上，
“不要拒绝好不好？我跑了很多地方，没有你最爱的郁金香形状的礼物，就看到了这个”
苏云容没有拒绝，一天下来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来不及思考，也许她不想思考，她太贪恋另一个人的温暖，陷进去不愿意想这样做对不对。
         下一秒谷雨飞吻了苏云容，是的，在那个简陋还嘈杂的小屋里，苏云容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初吻是在那样窘迫境况下发生的，一切发生的似乎都不是时候，可当时就是那样发生了。谷雨飞似乎倾尽他全部的爱和温柔呵护着苏云容，生怕放手她会消失不见，苏云容的大脑彻底失去了思考，只有一股暖流涌在心头，轻松了她的全身，不再有现实生活的烦扰，不再有无尽的考试，她感到安定，全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他和她。只想被拥抱的更紧些，互相融入对方的身体中，融化在对方的温柔里，融入对方的心里再不分开。
          苏云容及时制止了谷雨飞的大手往他们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或许她从来都是理智的那一个，迷惑或者说迷茫从来都是短暂的，她挣脱他的怀抱背过身去冷静下来。
“你坐那再看会电影吧，我先睡了。”
说完躺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盖上半个脸，刚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刚才的画面让她更不平静，又睁开眼睛，看到谷雨飞根本就没有打算听她的，而是坏笑着在她身边躺下来，
“你不愿意我肯定不会干什么的，就让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不好”，苏云容想也没想。
“你要把我冻死啊，就这一床被子”谷雨飞料到苏云容不忍拒绝，麻利利在她身边躺下，也并没有多余举动，
“以前你和胡君浓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她”苏云容没有意识到当时的口气显得那样酸，
“冤枉，哪有什么事，我喜欢的一直只是你，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是特别的，和她们都不一样，这个傻瓜，还瞎起哄，我没给你伤心到吐血。”谷雨飞解释道。
“不信，花言巧语，我睡觉了。”
苏云容真的开始闭上眼睛就觉得困了，眼睛睁不开，谷雨飞靠过来一些搂着她，自顾自的说：
“衣服都没干别冻到了”，过一会又没头没脑的说：“我不想睡着，睡着了时间过好快，一睁眼你就要离开了，我要这样醒着，这样时间过得慢一些”
云容在感动中沉沉睡去。
        睡到了八点多，苏云容意识和心理全都苏醒过来，两人走出录像厅的时候大厅里乌烟瘴气，烟雾缭绕，男男女女的和衣睡着，想来是连这种房源都紧张，那些女孩穿的很少，睡姿相当不雅，苏云容赶紧逃离现场，呼吸外面的清新空气她才感觉不那么窒息，一路不停的懊恼，真想抽自己耳光，大脑进了多少水做出这样的蠢事，谷雨飞眼里自己和这些不自重的女生一个德行吧，更别说这种事情被爸妈小姨知道多么的丢人现眼败坏门风了，在同学面前也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谷雨飞不知道苏云容这些心理，一路合不拢嘴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更让她生气。
苏云容拒绝了他一起吃早饭的要求，拒绝了他送她回宿舍的要求，拒绝了送她去车站坐车的要求，让他先回家去休息去了。
               苏云容回到宿舍，该收拾的东西基本收拾好了，有些放小姨家等妈妈下次来拿，她一个大双肩包里装了她所有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像是梦，前半部分甜甜的梦，中间苦的梦，昨天的虚无的梦。
         梦醒了，生活还要持续，当天她就回老家了。余下的日子就是等待高考结果，谷雨飞来过几次电话，苏云容为那天的事有些怪他，又没有办法说出口这些令她尴尬不堪的话题，她也不想被爸妈听到自乱了阵脚，她有时候借故不接，有时候就是赶紧岔开言其他的。
          高考成绩查询开通了，苏云容自己打电话过去问，爸妈紧张的看她，超过一本线1分，说分数的时候她爸妈看向对方会心一笑 ，这个笑容有欣慰有和她一样的放松，所有的努力，多少个日日夜夜就在那天做了个了结，有了个交代。
        放榜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是苏云容从那一夜的事件后第一次看见谷雨飞，平时他电话里让她过去县城同学聚会她一次没有去过，她害怕想起那天的疯狂，传统保守的她无法面对自己，在她看来现在自己也和那天房间里陈年老旧的白窗帘一般，失去了原来的纯白，变得一样油腻污秽不堪，永远也白不回来，她有些怪谷雨飞的鲁莽，但她更怪自己，陷进去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完美的纯真的爱情不该是这样的，起码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头的，开头的一步踏错步步错，那一天的事情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埋葬不光彩过去的方式首先就包括彻底埋葬过去有关的那个人，不是吗？
         分手的话苏云容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命运跟谷雨飞开了个不小的玩笑，他志愿没有填好，录取通知书上竟然是很差的一个学校，心高气傲的他不想去，决定复读。苏云容高二时候隔壁班级就是高中复读班，虽然也有那种考上的北大不是清华而复读的高分怪才，但大多数复读生考上更好学校的很少，有些人重考一次不行重考两次，一次比一次压力大，一次比一次考的分数低，高考这种准备战线拖的长的到最后就是个心理战，苏云容不想在这个重要关头打击他。高考一分定输赢的残酷还在于这个大的社会环境，人别分成大学生，专科生，大学生分北大清华大学生，一般名校大学生，普通大学生，垃圾大学学生，野鸡大学学生，分985高校大学生，分211高校大学生，分留学生，分天朝生，分国际生，每一个title背后是一个阶级，是人们根深蒂固的偏见，在那个低的不被人待见的阶级你这个人就被贴上标签永远不得翻身，没有人愿意避开这些标签真诚的了解另一个人的内心。
          那天谷雨飞显得更多话一些，故作轻松的姿态让苏云容不忍，他们一起沿着曾经共同吃过小馄饨的那条街逛荡，如果没有那天晚上那样的开头，如果他们像一般同年级人吃饭、聊天、逛街、爆米花看电影这样的开始，也许他们俩的结局会很不一样，可就是在那样的离别的愁绪里，在凌晨昏昏欲睡的卸下伪装时发生了，手抓的太紧太用力反而沙子才流的更快。
       谷雨飞回请了她吃午饭，很绅士地帮她拉门拉座椅，帮她把筷子热水泡好递给她，帮她倒好茶水递给她喝，她放在桌子上的太阳伞一丝不苟的理顺折好再递给她，笑她怎么像个小孩，甚至看她喜欢吃酸菜鱼里的酸菜就把酸菜夹很多给她，直到苏云容佯装要打他“是不是要把她牙酸掉了提早变老太太”，
“变老太太有什么所谓，我又不会嫌弃你，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谷雨飞想得还挺远，说完自顾自哼起水木年华的那首一生有你，故作深情王子的看着她唱“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
        谷雨飞这个乌鸦嘴真的说中了，他们的誓言谎言随时间距离在慢慢飘散，直到大学第一年的又一个事件中彻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