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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血 (五)中篇小说 (发表于05 07 2017 世界日报)

(2017-07-06 15:00:05) 下一个

 

那夜之后,小女子杜鹃又活了过来,两只眼睛也不够用了,一门心思全扑在她的和平身上。啊,郎才女貌,啊,新的爱情,你叫杜鹃一个小女子怎不昏头。但是没多久,事情就急转而下,汪和平名叫‘和平’,可性格并不怎么‘和平’,一言不合马上发飙,平时也自视甚高,脾气大得吓人。再则,汪和平是什么人,本就是情场浪子一个,阅女多矣,信奉女人即衣裳,从来没认真过。勾上杜鹃就是玩玩的心思,哪来的‘谈情说爱’?

以前,墰子宠着她,现在倒了个头过来,她尽宠着汪和平,而且还给惯得不像话。大冷天她给汪和平洗被单洗衣服,帮他打扫像狗巢一样的宿舍。用自己做模特的辛苦钱给汪和平买香烟,买水果,买饭菜票。哪天汪和平来了情绪,要画人体,她宁可推掉学校安排好的课程任务,心甘情愿地为情郎摆姿势,横着的竖着的穿衣的裸体的。再憋扭的姿势也干,两三个小时不嫌累,休息一下汪和平脸色都不好看。更过分的是,汪手上有一些她裸体照片,并不怎么雅观的,在各个系的学生手中偷偷流传。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都会觉得脸上下不来。她不由向汪和平抱怨:不是说好就给你作私人练习的嘛?这样流传出去,我怎么见人?汪却施施然一笑;哎,我说杜鹃,他妈的别跟我大惊小怪,做模特的,你还有什么人没见过的?逼急了,她也吵过闹过,只要汪两天不搭理她,她会贱兮兮地自己凑上去。

的确,杜鹃真心爱着汪和平,既爱他的艺术才情也爱他的俊俏脸蛋。爱得心疼,爱得痴情。心甘情愿地上他的床,心甘情愿为他做女人能做的一切。她才二十三岁,女人最灿烂的年纪,当然有作女人正常的欲望,想要得到久违的情爱和性欢娱。但汪和平看来,杜鹃只是他又一个性虏获物。一个胡同妞儿,长得再好看也配不上他这种干部门庭的。杜鹃对他说来只有两个功用,一是模特,随叫随到。二是性发泄的对象,也是随叫随到。说来奇怪,汪和平在平日蛮有情趣的。但上了床就变了个人,十分地粗鲁暴戾。常常是杜鹃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汪和平就突然把她按倒在床上,扒下她的衣物,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甚至没有湿润的情况下,把家伙顶进去。在比较正常的情况下,汪和平也只顾了自己快活,杜鹃刚有些感觉之际,汪和平那边已经完了。

杜鹃再爱汪和平,也晓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不对在哪里,又说不出来,心里还希望汪和平会改变,会慢慢地为她的付出而感动。有时汪和平有求于她,给个好脸色。她会高兴上半天。一点小事不如意了,汪会当即拉下脸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把她贬得一文不值。或者,干脆来个冷处理,几天不搭理她,弄得杜鹃寻死的心都有。

那段日子她人显得迷茫,当年南池子一枝花,风风火火的劲儿没了。眼神畏缩了,精神头也蔫了。一整个受气包小媳妇。每次受了汪和平的羞辱,咬牙切齿地说再也不跟姓汪的来往了。但只要两天一过,自己就先熬不住,这时汪和平手指头一勾,她又会管不住自己,兴兴头头跑去。不出三五天,一点小事不如汪和平的意,得到的是又一场羞辱。

 

好了吵,吵了再好,一来二去,差不多学校里都传遍了。

张叔看她的眼光带着歉疚:二丫头呀,看来我是好心办了坏事。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杜鹃脸上强笑道:我好好的,张叔您听到什么了?

张叔摇头道:学校里都传遍了,是个人就晓得。我说呀;二丫头你也太作践自己。那个姓汪的太不是东西,这样往死里欺负你。怎么说也得跟他作个了断。你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

杜鹃咬着下嘴唇,缓慢地,但坚决地摇头,一声不吭。

张叔叹了口长气,说:年轻人的事,我知道说也白说。不过二丫头,你也悠着点,别一股脑儿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何止张叔这样劝她,杜鹃的干妈们,看到掌上花如此风雨凋零,也是心痛得不行:闺女呀,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虽说出了那件事,找个密云、房山那儿的小伙子还是成的。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杜鹃最不爱听这个,又仗着干妈们的宠,脖子一犟:我就要在这棵树上吊死,爱咋咋的。干妈于是也偃旗息鼓了,到底还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打不得骂不得,吃了力还不讨好——真是爱咋咋地。

不得不说,女人一旦死心眼起来,谁拿她都没辙,更不要说在感情上的事儿了。野史上多的是富家女爱上穷秀才,乖宝贝爱上小混混,头牌红姑娘嫁给卖油郎。所以说一朵鲜花愿意插在牛粪上是有其缘由的,有些女人喜欢出奇,有些女人喜欢不平衡的关系,有些女人只有在受虐的关系中才能感受到‘爱情’,最能拨动她心弦的是;男人与她凶神恶煞大吵一场之后,突然绽现的一个笑脸,一句温语,那真是像久旱之后的甘霖一样。接下来最好再来一场淋漓尽致的性爱。这样一收一纵,什么委屈都抛到爪哇国去了。老戏一遍遍重演,女人也在一年年中耗掉宝贵的青春。

一切都是缘,善缘也罢,恶缘也罢。该折腾的折腾够了,该还债的还清了,总要等到这段缘份尽了,男女才得安生。

 

这般鸡犬不宁地过了年把,众人没少看戏。期间杜鹃怀孕两次,两次都是在汪和平的软硬兼施下去流掉了。妇婴医院的大饼脸子护士都给混成老熟人了,最后一次,人家还一本正经告诫她说:丫头,实话告诉你,女人真经不起这样折腾,这已经是第三次刮宫了,现在你的子宫壁只有常人三分之一的厚薄,再来一次,你就要废了。什么叫废了?就是你再也生不出孩子,到头来变成个孤老太婆,没人给你送终。懂吗?还不悠着点!

这下杜鹃真给吓着了,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就等于无根之树,无源之水。年轻时再怎么折腾,到头总归要有个家,要有几个孩子,否则活一辈子有什么意思?于是不敢和汪和平轻易上床了,好言好语说:和平,这阵子可不敢了,我得养养身子呀。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那时你要咋地就咋地。

结婚?这个词从未在汪和平脑子里出现过,他绝不会跟杜鹃结婚,他也不会跟任何一个中国女性结婚。他正忙着办出国呢,正在使出浑身解数追求一个暑期来华的法国女生。杜鹃说要消停一阵子,正中他的下怀,过一阵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这个傻不拉几的胡同妞儿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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