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47,
傍晚,天黑了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我清醒了一点,栾军不知去哪儿了。隔着门缝传来前面招待所老头煮菜的味道,油烟气夹着不新鲜的煎鱼味。胃又翻腾起来,撑起身去厕所呕吐,除了清水什么都吐不出来。回来时一眼看到电话机,被拔了线,静静地蹲在一把椅子上。我踌躇了一下,当初跟阿松说好到了洛杉矶打电话来告知结果。下午要栾军拔了线,是我下意识不想接阿松打来的电话,怕听到事情做得顺手,也怕听到事情给搞砸了。现在清醒了一点,知道把脑袋埋在沙里不是个办法,早晚的面对。阿松他们如果在十二点左右做完活,这个时间也应该到了洛杉矶了。我盯视着电话机最后还是决定把它插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掩盖子是掩不住的,该怎样就怎样吧。
我的手抖得厉害,电话线插了几次才插上。我把电话机放在地板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人还晕着,抖索着摸到香烟,第一口入喉,竟是狂咳不止,喝下半杯剩茶才停住。
烟吸进去都是苦的,可是我还是一根接一根地抽,门板薄,隔壁传来住客吃饭的声音,男男女女又说又笑,一个男人大声问烧饭的老头,有没有过瘾的录像带?老头问你要看几个X 的?男人说X 越多越好。住在招待所的这些家伙,拿了国家的钱,美其名出来考察,白天西装笔挺地出去逛街,晚上回来就窝在房间里看小电影,临走大包小包的。一堆蛀虫,我见了面从不跟他们打招呼。
等了好久,电话还是不响,我又检查了一遍,看看线路是否接上,电话上有个自动答录机的,我也把它按下。阿松他们怎么了?现在差不多近九点了,早就应该到了。那为什么还没电话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差不多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胃里不住地返酸水,应该吃点什么压一压。但是想到走两个街口去盖瑞大道,腿就不住地发软。算了,还是等会让烧饭老头给我煮点稀饭,或者栾军回来叫他帮我跑一次,买个外卖回来。
搬出来之后,栾军跟我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他还是尊我为头儿,一口一个‘老大’,我说什么他一般也都听从,但自从我们跟阿松他们干上了买卖,他跟阿光那伙人走得近,除了晚上出去办事,白天也常混在一起,我知道阿光常带他去越南人的按摩店找女人,这种事是我没法管的,但男人能混在一起玩女人,那就没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了。我也有几次婉转地提醒过他;江湖上不能没有防人之心,阿松跟我们说到底是个利益关系。栾军嘴上答应着,平日却依旧和那批人混在一起。所以我留了个心眼,这次的行动没让他掺和进来。但不知阿松那头会不会泄漏到栾军的耳里去。
今天是周末,周末的生意好,有时一个周末抵上一个礼拜卖的货。我们一般十点出门,那时酒吧人丁兴旺,鬼佬们两杯黄汤下肚,没有白粉就不能尽兴。这时进门,一看酒保眼色,就知道哪个是买主,去次厕所,马上会有人跟进来,就在小便池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晚上家家酒吧都不落空。
阿松这次上来带了两个月的货,我还没分下去,拆成六包藏在我们房间的床垫下,栾军应该回来拿货的,周末的销量比较大。
突然电话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我被激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提起话筒‘喂’了一声,话筒里没声音,我又叫了一声“阿松?”还是寂静无声,但那头的人却没放下电话,听得见背景里街上的噪杂声,我火冒八丈,冲着话筒大骂:“哪个龟孙子吃饱了没事干,玩到老子这来了?小心被老子揪住崩了你。。。。。。”那边还是一声不响,我想也许是洋人打错电话,听不懂我的骂人话,就加上一句“FUCK YOU。”一把摔上电话。
九点三刻栾军回来了,一看就是喝了酒,脸通红,大着舌头问道:“老大,起来了?”我本想叫他去帮我买个外卖,一看他这个样子,皱了眉头:“栾军,晚上还要出去办事。怎么喝了酒?”栾军道:“被那两个越南仔拖去,就二杯,没事的。”我说:“还说没事,去照照自己的脸,我是条子的话一看就拦你下来。”栾军讪笑着:“老大,你自己病得歪歪斜斜,不好好躺着,精神头还这么大。哪个条子敢拦我的话就给他一枪。”我说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你身上还带了几万块钱的货呢。栾军道:“老大你操太多心了,以前可没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一听这话,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又是一阵大咳,好久才说得出话来:“你他妈的当我愿意操这个心?惹出麻烦来不就是我一个人在收拾,鬼影也不见一个?也好,死的死,走的走。靠我一个人硬撑在这儿,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不如大家散了吧。”
栾军没作声,给我倒了杯水。我说:“栾军,不是我乱发脾气,近来烦恼事太多,洛杉矶那头,赚钱时什么都好说,不赚钱时可难说了。你知道,越南人很难弄的,你还在兴头上,他已经翻了脸。还是提防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