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儒萧望之留给后人群起效尤的历史遗产(上)
汉宣帝甘露三年,也就是公元前51年。原本安安静静的皇家藏书楼石渠阁突然人声鼎沸起来,一群潘鬓成霜慈祥有德的儒生正在楼阁内吵得个不可开交。如果不是因为在皇宫内院之中,让各位有所顾忌的话,估计分分钟可能演变成全武行。
这就是史称的“石渠阁会议”,也是自汉武帝开始独尊儒家之后,第一次由皇帝钦定召开的儒家学说研讨会,目的是为了达到“天下无异议,则安宁之术也”的境地。
照理说如此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会议,一定会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是如今去翻故纸堆的时候,却发现有关这次会议的记载只能用支离破碎来形容。不但没有确切的时间段,连与会的二十多位儒生的名字都没有录全。更为离奇的是,会议最终形成洋洋大观的文件汇编《石渠议奏》都轶失殆尽。使得后人们看这段历史时基本上是雾里看花,全凭天马行空的想象来诠释。
写《汉书》的班固是儒学世家传代,从本身学识的偏好和史家的责任来说,不可能对一个关系到儒家学说的重大历史事件记载得如此草率和置身事外。更何况在汉章帝建初四年,也开过一个与石渠会议同等类型的白虎观会议,会议形成的文件汇编《白虎通义》正是老班的杰作。同为独尊儒术宣扬名教,实在找不到厚此薄彼的理由。
那么问题到底出自哪里,还是南朝刘宋时期的《后汉书》作者范晔看得清楚:“石渠纷争之论,党同伐异之说”。说实话,老班对石渠会议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介于自己的身份和对同门前辈起码的尊重,让他没有办法去直接批判前辈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有了语焉不详的记载。
这个老班的儒林前辈就是萧望之。据说这个萧望之是萧何的六世孙,不过这个考证没有出自老班的《汉书》,而是出自萧望之离世500年后南北朝时期的《南齐书》。《南齐书》的作者也姓萧叫萧子显,也许是为了彰显家族的根深叶茂,将萧望之排入萧何的家族之内也未可知。
根据《汉书》中的记载,萧望之出生于一个世代务农的家庭,其祖、父均以种田为业。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称呼应该算是祖宗三代贫下中农,不对应该是祖宗三代地主富农。因为如果没有殷实的家底,萧望之幼时不可能跟着当时的儒学大家后仓读了十多年的书。
不管时代如何变化,有一点是需要注意的:你是什么样的后生不重要,将来成功与否则和你的父母有关,也和你的父母为你选的幼时玩伴有关,更和你父母为你选的老师或者师傅有关。不相信吗?随便一个历史故事就说明问题:孟母为什么三迁,不就是为了儿子将来的前程吗?现在的孩子们到了叛逆期时都将父母看得一文不值,凡是父母安排的都是错的。直到了苦头吃尽跟头跌惨之后才发现父母的良苦用心,不过为时已晚半辈子在睁眼闭眼间就过去了,于是开始为下一代规划将来,再开始新一轮的两代战争。
萧望之是幸运的,他倒是很听话地当了十多年的书呆子。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一块广告牌掉下来砸死三个,两个是大学生。那个年代能读上三五年私塾的就是饱学之士了,像萧望之这样师出名门,又是十多年的寒窗苦读,走到哪里只要亮亮师门,再摇头晃脑地“之乎者也”来上几句,必定是所向披靡,让那个年代的读书人们都惊为天人。饱学如此干什么?当然不是种田而是去做官。名气这么响,师门这么亮。朝中自然有重臣举荐,于是萧望之被长史丙吉引荐给当时权倾一时的霍光。
所以刚出道的萧望之是踌躇满志自负满满,什么样的达官贵人都不会放在眼里。霍光那个时候被刺客吓怕了,所以觐见他的人都得像现在乘飞机一般经过安检。现在容易,加上X光机和金属探测仪就能让人不失体面地查遍全身。霍光那个年代没有这些,只能赤胸光腚地让人查个遍。同来的儒生们乖乖受命,萧望之不干了,觉得如果自己和儒生们一样就很掉价。于是就在大门口和卫士们争扯起来。老班在这里很顾全前辈的面子,说萧望之是“自引出阁曰:‘不愿见’。吏牵持匈匈”。所以后来大家都以为萧望之很有儒家的尊严,其实都给老班的话给骗了。
萧望之不会等到了霍光家门口才知道会赤胸光腚,因为他不是霍光立规矩后所见的第一人。就算是他孤陋寡闻直到门口才知道实情,但从老班的记载上可以看到,他又不是排在第一个。所以真的不想见霍光非常容易,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没人会当回事。因为那时候的老霍家一定是门庭若市,想投靠他捞个一官半职的想必大排长龙。可萧望之没有这样做,如果说是门卫扯他,不如说是他希望闹出点大动静。果真如他所愿,门里的老霍被惊动了,也觉得可能来了个能人,所以破例接见。从这一点来看,老霍还是重才的。
只可惜萧望之不是老霍的菜,因为他一开口就露馅了,话是这样说的:“将军以功德辅幼主,将以流大化,致于洽平,是以天下之士延颈企踵,争愿自効,以辅高明,今士见者皆先露索挟持,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礼,致白屋之意。”啥意思?没意思。不是说的话没意思,是话的意思没意思。有点绕,但是的确是。前面的话是阿谀奉承,只是这样拍马屁的话,老霍天天听。后面是用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故事,希望打动老霍。
老霍是什么反应?没有反应。不是没有听懂,是听完就对萧望之不屑一顾了。为什么?这样酸文假醋的儒生老霍一定见太多了。实际上用点正常人的思维就可以明白萧望之的典故用错了地方,凡是用该典故并且用对地方的人,一定是对开国或是初建霸业的枭雄去说的。老霍在辅佐的是守业之君,自己又没有准备取而代之。一个稳定的国家需要人才不假,但是不存在数雄争才的问题。所以萧望之所用的典故完全是文不对题,同时也暴露了自己是一个初出茅庐只会掉书袋的书生。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同来的儒生都高官厚禄,只有萧望之成了皇宫偏门的一个守门官,用现代话说,就是保安或者传达室大叔。在中国大陆,这些活现在基本上是被进城的民工包圆的,敢情是历史源远流长,萧望之就是他们的开山鼻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