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红酒（2）

那天晚上我约了几个同学想聚聚，可是都有事不来了，最后只有他。虽然我告诉其他人都来不了，但他还是来了。我们约了在一家大商场门口见，可我竟迟到了，他没有怨我，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并没有太多浪漫，两瓶啤酒，随便点的菜。（其实，什么是浪漫呢？对我来说，没有比能和自己钟爱的人呆在一起更浪漫的了，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就够了）。

吃过晚饭，我和他走在街上，我要他到我的房子里去坐坐，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来了，而且还问我要是他老婆病了我会不会让他走，我的回答当然是没问题了，我一向认为自己很通情达理，虽然他现在并不这么认为。

进了家门，我悄悄地用钥匙把门反锁了，我不想放他走，希望他能留下来，哪怕只是这一次呢!事情看上去像绑架。他终于说要走了，可是却出不去。

“你到底要怎样？我知道你没有喝醉，就两杯啤酒。”还是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和冰冷的语调。

“我，我想让你抱抱我！…”我的声音很可怜。

沉默了片刻，他说，“如果我抱抱你就让我走吗？”像是一种谈判,我点点头。

他走过来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那种力道恰到好处，虽然隔着很厚的衣服，但我是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和他的气息…他不是第一个抱我的男人，但却是唯一一个让我真正想被拥抱的人。这种感觉在我们认识二十年后仍然没有变（下面会读到）.

 当我正沉浸在这种温馨的体验中时，他忽然对我说， “我知道你朋友不多，知道你很寂寞，也知道你一直你都喜欢我，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说完，在我的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

此时，我的泪水再也无法在我的眼眶中停留，我压抑了多年的情感一下子迸发出来，就如同我的泪水一样…我紧紧地抱着他，嘴里胡乱地表达着… 之后他就没有再说什么话，直到我渐渐地安静了些。

他要我早点休息，并为我脱了外衣，我当时并没有一点其它的想法，我们就这样分手了。在他走之前，我提的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在楼下再朝我挥挥手。他很守信用，朝我挥了挥手，渐渐地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了…那一夜，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从阳台上回来的，也不知是如何睡着的。

激情过后往往会有一些不安和不甘，我的脑子里开始有些混乱：我为什么没有硬把他留下来呢？如果那样会是怎样？他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他以后还会理我吗？他对昨晚的事实如何想的呢？…

清早起来，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头很重，大概是睡眠不足吧。 不行，不能就这样，我应该去找他，我应该向他解释。当我主意已定，就飞快地爬了起来，人也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其实，我到底要向他解释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我终于坐上了汽车，但是我周围的乘客和车窗外的风景好像并不存在，我的眼前浮现的都是昨晚的情景，就像播放的电影，一幕一幕… 虽然是处于一种半梦游的状态，但我还是在正确的地点下了车，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家的门。他家的地址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花园路，我到现在还记得。上楼之前，我好像还在小摊上买了点水果什么的。

开门的是他妈妈，我自我介绍了一下，便被主人让到了客厅里。他似乎还没有起床，是他妈妈把他叫了起来并告诉他我来了。

说来也怪，这已经是他结婚后我第二次到他家来了，而且每次都是一大早，可是每次他的老婆都不在家。

他终于出现在门口，显得有点疲惫,“你怎么来了？”眼神和语气中都充满了责备。 “

没事过来看看你。”我站起身，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我有什么好看的。”他嘴里嘟囔了一句，转身去了洗手间。

“来来，你坐呀。”还是他妈妈帮我解了围。

过一会儿，他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显然是洗漱过了，人一下子变得精神焕发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没有？”

“没什么事…”我支吾着，在他妈妈面前很难堪。

“如果没什么事，那我要先出去一下，公司有点事。你随便吧。”这话既是说给我听，也是说给他妈妈听的。说完，就走了，身后留下的是门锁撞击的声音…我的眼神注视着他，身体随着那咣当一声不由地抖了一下。

“来，你坐呀，吃过早饭了没有？”他妈妈很客气。

“吃过了。”我在撒谎。但我确实是不饿，当人的情绪有着重大起伏时，很多的生理反应都会自然减弱。你真的是会“废寝忘食”的。

“唉，这孩子经常都是很晚才回家，还经常不好好吃早饭，昨晚上好像也是过了半夜才回来的”显然，他妈妈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

说到他妈妈，我不得不说几句。他妈妈是一个看上去比较严肃的人，我是偶尔在一次家长会上无意中知道她的名字的。她生长在一个大家庭里，从下就受着很严格和很传统的教育，但人很好，很善良，也很慈祥，照她现在的话讲就是，‘老了，变得有点唠叨，有点跟不上现在的新的东西了’。

我不知从何时起，跟她妈妈之间建立了一种在别人看来也许无法理解的缘分。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还保持着联系，而且经常在电话里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直到二十年后，我和他又一次见面时，他还用很奇怪的语气对我说，‘真不明白你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是啊，你们也许也会有同样的问题。她妈妈没有女儿，和儿媳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有点微妙。年轻时，就像很多我们这一代的父母一样，把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为祖国的现代化建设上，对子女的关心远不像现在的父母（但我想，这也正是锻炼了我们这一代人独立，自强的精神吧）。

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开头的‘阿姨，是我。’她也马上能听出我的声音。我们并没有聊太多关于他的事，但偶尔也会提到他，这么多年来，我也就是这样偶尔了解到一点他的事情和生活。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对我来说就像如获至宝。

我们大多时间都是唠家常，我真的要感谢她，因为她经常在电话里给我很多鼓励，我也就像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母亲一样，把生活中的烦恼和喜悦与她分享。特别是一些不能告诉我自己父母的烦恼（因为他们身体都不是很好），我都会和他妈妈讲，甚至有时还会在电话里哭一鼻子。有时，我真的想叫她一声妈妈，可是我不能。

 好了，还是书归正传吧。

她妈妈给我倒了一杯水，我们开始来聊了起来。

“现在的孩子们不知都是怎么想的，两个人的工作都是挺好的，可是非要离开研究所，一个开公司，另一个去外企。其实，像他们这样，再在单位待两年，就可以分到房子了” “是啊”我附和着。

记得在前面的章节中我也有提到，她妈妈是高技术的，但是看到孩子的这些选择，多少也是有些担心的，而且当时下海还不是像现在这样普遍。

“你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怎样？”她关切地问我。

“还好了…”我能说些什么呢？我知道我的生活中缺少点什么。

“其实我看你听能干的，将来一定不会差的。” 我无言，只是笑了笑。

“其实QQ(他的小名)这孩子不太爱说话，但还是蛮孝顺的，这是他新给我买的电视机。”说着用手指着写字台上的那台索尼29寸的电视机。

我这才注意到，那是一台在当时很好的进口电视，价格也不匪。不知为什么，当时心里有安慰感的不只她妈妈一个人，还有我：原来我喜欢的人还是个孝子，看来自己真的是没有看错人。

“QQ现在很忙，除了工作还自己去新东方学外语…”我当时很傻，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要出国了，就要离我很远了。虽然他一直都离我很远。

我们又随便聊了一些原来班上同学的情况，直到她妈妈起身给单位打电话说因为家里有客人，所以不能去上班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呆得太久了，而他，今天也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我心里感到有点歉疚，他妈妈还执意挽留我吃了午饭。我不记得午饭吃的是什么了，但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我边吃饭边忍不住地哭了。也许有人会说，真神经！是的。

这时她妈妈安慰我说，“你看上去很能干，人也很好，将来一定会找到自己理想的爱人，生活也一定会过的幸福。其实，很多事情就是一种缘分（这是她妈妈常说的一句话）…”看来，他妈妈早就知道我喜欢他。

面对这样真心的安慰，我还能说设么呢？又一次要发出同样的感慨，为什么世上的很多人往往都是有缘而没有份呢？

 吃过午饭，我给他留了封信，信上无非是说自己今天的打搅很冒昧，还害得她妈妈没能去上班之类的话，最后还在信封里放了一点钱。

我就这样离开了他的家。这是我最后一次到他的这个家（后来，他妈妈单位又分房，所以就搬到别处去了）；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家吃饭，同时也是我在他出国以前，最后一次见到他。那时，我们认识了有差不多十年。

时间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他会让你暂时忘记很多东西，有时候，又会把你的感情越积越厚，就像屋角里聚集的尘土；如果你不去打扫，也许并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它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但偶尔有一天，当你无意中碰到它时，或是你有意识去打扫时，可能就会弄得满屋飞扬，甚至会呛得你喘不过气来，我有时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在这之后的有一个十年里，我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很大变化。我又经历了许多感情上的波折，终于找到一个爱我又很可靠的老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并且也随着出国热潮，被卷到了北美。而他，也早已经是孩儿他爸了。

我们之间的联系，不过是偶尔几个字的电邮。我曾给他发了我和老公的结婚照，他表示了祝福；我也曾收到他发来的学生证上的照片…过去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我在他结婚10周年前后，发了一封信表示祝福，他回信说，没想得我还记得他的结婚纪念日，很感动（其实我能记住的日子还不止这个）。

之后不久，我告诉他我要回国探亲，希望他有时间在我走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其实，我虽然和他的母亲一直有电话联系，但自从我们上次在他家见面后，再也没有见过面，心里是真的很想去看看她。

他并没有给我打电话，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从来都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但是，他要走了我在国内的联系电话，我多少有点纳闷，还多多少少有着一种期盼… 他真的会打电话给我吗？谜底在二月十四日的晚上揭晓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