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跑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一个深色条纹西装男人抓起我的右手胳膊往外扯,带着责备的口气。
我很警惕,吃惊,甚至有些愤怒的抬头,想看清他的脸,"DAVID?!" 他左手搂着一堆很厚的文件,足有10公分厚。
"太危险了, 你来凑个什么热闹!" 他仍然没有松手,拽着我离开人群,一大群站立在国会前面高唱【国际歌】,高喊【希拉克,滚蛋!】的队伍。参加集会游行的具体数字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几个工会和学生会预测至少应该有10万。
被他生拉硬拽至少100米,往前走,穿过马路,来到河边,人少的地方。
"这不是没事干嚒!学校里到处贴着今天下午课程取消的告示,号召上街去! 难道我要一个人留在图书馆?这么难得的好天气!" 我轻揉刚才被他扯得生疼的胳膊,调整拉得变形的衣服。
"今天的游行规模比较大,你居然跑到了第一排,真是难以置信,你也不像是个学生会的积极分子啊?!“ 他松了口气,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我们肩并肩往前走,沿着美丽的塞纳河,看来他下午并没有比较急的其他安排。
"我本来是在队伍的中间边缘,哪知到了你们这,定下来,就变成了第一排的中间显眼位置了,正对着你们下行的台阶。再说,这法案通不通过,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没觉得这是个死人翻船的法案, 这不是被几个同学拉来的嚒?"
"以后这种人数多的集合最好不要参加,并不会有很大的作用。几个大的工会他们自己都互相不买账,复杂得很,协调起来工程很大。当然,一切上街的集会都不要参加。 很容易失控。 每次总是有人捣乱,摩擦,伤害总少不了!"
" 这里是巴黎的协和广场,又不是北京的天安门广场! 天安门,也不是你自己要去的吧?"
"不一样的!"
"我看你们天安门的集会,还不如我们这个, 打扑克牌,放收音机,搭帐篷,日以继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死不挪窝! 我们到点就闪人,各回各家,下周再来。呵呵!"
" 这个法案,他们党内自己都有很大的分歧和阻力,过不了的,僵持了6个月,即使胎死腹中,也并不是因为听到了你们反对的呼声,而是这个议案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与现行劳动法违背,怎么可能见得了天日?阻力会非常的大,到时又得修改劳动法。 这不是本末倒置,缘木求鱼嚒?总理个人一意孤行,急功近利,饮鸩止渴,不愿意接受失败,硬撑而已!"
"照你这么说,天安门也是做得无用功咯!"
"你从一年级就开始成天系统学习西方各国革命,独立,宪政史,读的是卢梭孟德斯鸠之类的原文著作,基础应该比我厚实,研究得也比我细致透彻,几百年的血泪探索演变,你还不知道是咋回事? 我在北大学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扯淡的宪法,摆设,四不像。" 他停下来,把手里的文件放在墙头,双手撑着上面,望着河水。 "中国这种特殊历史文化,就是几千年封建帝制的不断循环重复,毫无契约诚信精神,政权的更替和巩固,始终靠的是强权和武力。从未变过!" 他也有哀怨无奈的叹息。
巴黎的每一步都是浪漫的美景,走下激烈争论的国会台阶便是塞纳河,过了桥便是纸醉金迷,悠闲散漫的香榭丽舍大街。在这冬日阳光和煦的午后,我们驻足在河边,过往的行人,会以为我们像所有浪漫之都的恋人一样,一男一女,一高一低,一刚一柔,在这里说情话,消磨时光,接下来会是相互依偎,拥抱,抚摸,亲吻。
若是有稍稍好奇的行人靠近我们,会看到,这对穿着时髦体面的男女,双脚被死死的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绑着黑色的胶布,出不了声。女的豆大的泪水试着挣脱绳索,脸涨得通红咿咿呀呀,男的冷漠绝望的望着湖心,顺着他们眼神的方向,河床里是一群落水的人在撕扯,打斗,欢笑,哀嚎,浮沉,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