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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序曲》(三皇五帝到夏商)之一百零八

(2016-02-04 18:28:37) 下一个

公亶父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次子仲雍,老幺季历。公亶父喜欢小儿子季历,因其贤,但这并不是公亶父传位于他的理由。季历之所以获得父亲力挺上位,乃是因为他儿子姬昌!因为公亶父认定孙子有“圣瑞”,于是隔代指定接班人,为了将来姬昌顺利接棒,必须先传位于季历。泰伯和仲雍知道父亲的心思后,于是乖巧辟位,正确的名词应该叫“内禅”。这哥俩表决心表到了变态的地步,断发纹身,把自己糟蹋成人见人厌的蛮夷装扮,以示他们绝不够格继承周公的大位,谁推荐他们谁就是蛮夷的粉丝,就是汉奸。不过他俩的戏演得有点过头,明知没人选他们为崎周最高领导人,还如此决绝地摆出拒绝的姿态,实在多余。自公亶父以降,姬家人个个都喜欢装,并且善于装,一直装到把天下装入囊中。

泰伯和仲雍可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泰伯,不做崎周之王,去别处上岗,一样为王。《史记》里“世家”第一篇《吴太伯世家》讲的就是泰伯立国。泰伯赤手空拳创立吴国,按说难度系数应该极大,想象一下就很励志、很气壮山河,可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就被荆蛮拥戴为王,因为荆蛮被他毁容避位的崇高美德打动了!泰伯死后无子,弟弟仲雍继承了吴王之位。

虽然季历以非典型的方式继位,但他很争气,没有给他父亲丢脸。他吞并诸侯的本事和四肘成汤不相上下。他也许是周室先人里最会打仗的一个,他的儿孙周文王和周武王比他名气要大得多,但是论军事业务能力,文、武二王捆一块都不如季历。

武乙二十四年,季历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借口讨伐程国,战而胜之;武乙三十年,季历又找了个借口讨伐义渠戎人,并且还牛气冲天地把人家义渠国君作为战利品押往商都示众、领赏。季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义渠国君,而以献俘的方式羞辱对方?从甘肃到商都可不近,可季历愿意劳师兴众,他觉得很过瘾。

义渠是西戎的一支,所以又叫“义渠之戎”,所在地是甘肃庆阳西南,即现在甘肃宁县。季历的祖先从不窋到公刘一直居于庆阳,后来义渠人眼红公刘的产业,就把公刘赶走了。公刘当时没有军队,没办法跟义渠人交手,只得含泪出走。据圣人说公刘德行好极了,可他显然无法“以德服人”。义渠是姬家世仇,季历对之切齿痛恨,既然德不能服人,那就以力服人。季历确实厉害,义渠之戎可是个狠角色,一直狠到战国末期,才被一个更狠的角色−−秦昭王灭掉。

季历的轨迹和成汤如出一辙,同样是通过武力吞并别国壮大自己。可笑的是,孟子坚持认为周朝得天下完全靠的是“德”,没有武力,基于此,他对《尚书》里说武王伐纣大战血流成河,“血流漂杵”嗤之以鼻,他的理由是周朝从公亶父开始都是谦谦君子,绝不可能杀那么多人,其名言“尽信书不如无书”即由此而来,还说“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意思是《尚书·武成》里,他只相信其中两、三根竹简上的内容而已。

孟老先生读书明显是先入为主,凡是和他设想格格不入的内容一律不予采信,《尚书》中关于尧舜禹汤的“好人好事”则是只嫌少不嫌多。孟子的这种思维模式对后世影响深远,不过是负面影响,它是“八股文”孕育成长的温床,儒家的经典其实就是标准的“八股文”。所以不要把“八股文”的祸端算到朱棣头上,“八股文”早在他出生前两千年就发酵好了,明成祖不过给那种狗屎文体贴上土豪金颜色的招牌而已。

季历一方面东征西讨,锋芒毕露;另一方面又韬光养晦,对商朝行臣国之礼,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做个“来宾”而已,还有赏可讨。武乙三十四年,季历来朝,得到的赏赐非常丰厚:“地三十里,玉十皞,马十匹”!

季历很幸运,他活在武乙时代,而不是武丁朝,看看武丁是怎么对待大彭和豕韦的。武乙跟他爷爷武丁虽只差一字,实力上的差距却是千里之别,他对战功赫赫的季历不可能没有忌惮之心,可他不但不敢采取任何行动,还得陪着一副笑脸,目送那个背影越来越高大的“来宾”姬爷带着封赏,浩浩荡荡地走出他的视线。春风得意的季历成为天下诸侯们仰慕的对象,诸侯们心驰神往地对他们的诸老婆们说:“生子当如姬老三”。

季历从朝歌回来后,稍事休整,继续按既定方针办,有条不紊地开始他的吞并业务,那一次他的矛头对准了他们姬家的另一个世仇。

“三十五年,周公季历伐西落鬼戎”,西落鬼戎即鬼方,鬼方即匈奴,他们曾被武丁收拾过,如今又被未来周朝的先王揍了一顿。季历伐鬼戎,完全属于“恶意打击报复”:为他祖父和父亲出气雪耻。

想当年组绀和公亶父在邠地住得好好的,有房有车有田有人,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得有滋有味,季历本人在邠州幼儿园、小学和小伙伴们玩得也很开心,可那美好的一切被万恶的“熏鱼”戎狄毁了。

季历父亲公亶父老实巴交的,戎狄人要什么给什么。戎狄人最后得寸进尺,竟然要占有邠州全地和土地上的人民(“欲得地与民”)。尽管部族群情激愤,誓言要和戎狄决一死战,但公亶父选择逃亡。其实公亶父的军事力量不薄,《周本纪》载,早在公刘时代“姬家军”就成立了,孟子引用《诗经》里的话提到公刘为部队准备行军的干粮。经过九世的经营,公亶父手中的军队肯定有相当的规模,绝对不是土财主护院队的水平,十几年后,他儿子以“姬家军”为班底的军队所向披靡,可以想见公亶父的军队绝对有相当强的战力。

然而公亶父毅然决然地选择弃地避战,无视群众的呼声。他特别会装逼,逃亡前,说了一番话把人们感动得稀里哗啦:“人民在俺的治下和在他们(戎狄)治下,有啥分别呢?人民为了拥护俺去打仗,而牺牲自己的父亲和孩子,这个俺承受不起。”(“民之在我,与其在彼,何异?民欲以我故战,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父亲的话给季历的印象太深了,一方面对父亲的认怂感到屈辱,尤其对“民之在我,与其在彼,何异?”耿耿于怀,这不是在打自己耳光吗?!另一面则对父亲把认怂搞得那么荡气回肠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那时起,童年的季历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不想被别人打跑,就只有把别人打跑。当他和自己的两个哥哥跟着父母逃亡时,他不敢回首那片沦陷的土地,更不敢想象该死的戎狄们是怎样以胜利者的姿态狂妄地嘲笑自己的父亲和部族。

季历一直卯着股劲要打“熏鱼”,准备好了,他就动手了,并且得手了,他的军事业务能力真是超强。童年受过刺激的人一般两极分化,要么窝囊得要死,要么出息得要死,季历显然属于后者。

拿下鬼方之后,西北那一大块几乎尽入季历囊中,那是未来周朝崛起的坚实基础,因此季历在周朝被尊为王,叫“王季”,和商朝的先人“王亥”同样的待遇。周朝的天下是打下来的,从三皇五帝到夏商莫不如此,谁胳膊粗谁是老大,以德服人?做什么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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