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对已经消失的夏朝做一个回顾,撇去后羿和寒浞,我来给夏朝的十七代君王打打分,满分十分制。
大禹开创夏朝,在位虽仅七年,其治水之功、划九州、定五服,对于夏朝而言他应该是满分10分。不过对于中国历史而言,他开创家天下的先河,对后世政治文化的负面影响极大。孔子所憧憬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其实压根就不存在这么个“大同世界”,“郁郁乎文哉”的西周也不是),理论上即断在大禹这里,家族企业经营得再好,能叫“天下为公”吗?
启上天入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登上帝位,在位十六年,最值得一提的事就是打败有扈氏,还在旷野搞了一场盛大的《九韶》“交响”音乐会(“舞《九韶》于大穆之野”)。晚年五个儿子争夺继承权,启处理得很好,没搞出血肉相残的悲剧,这一点相当不容易,尤为难得的是这五个儿子在国难面前抱成一团,互相扶持,创作出痛定思痛的《五子之歌》。启算得上是位过得去的守成之君,无大功亦无打过,可打七分,加上他妥善处理政变,再加一分,八分。
第三任太康太差劲了,莫名其妙地迁都,导致夏朝落入神箭手后羿手中。在位四年就稀里糊涂死了,评分:0分。
第四任中康是后羿扶植的傀儡,尽管如此,他还是下了一手好棋,为夏朝预备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诸侯昆吾,无为而有为,鉴于此,评分:七分。他在位七年,也是匆匆忙忙的就死了。
第五任相可能连名义上的帝王都算不上,其地位比中康还不如,没法评分。中康死后,后羿应该已经鸠占鹊巢了,《竹书》上所说的“无王”时代,大概可以从这时候开始算;
跳过后羿和寒浞,夏朝的第六任君主少康在位二十一年,他复兴夏朝,仅此一点,就可以让他直追大禹,得分九点五分;
第七任杼在位十七年,在复兴夏朝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特别是征服东九夷,迁都老丘,为夏朝自少康中兴之后的盛世做了一个完美的奠基,可得十分;
第八任芬在位四十四年,是个标准的太平天子,除了出现洛伯用与河伯冯夷的无厘头打架事件,没有任何风波。他起码没有瞎胡闹,国家太平,这就够了,他可以得八分;
第九任芒,在位五十八年,他是夏朝最舒服的君王,《竹书》里只提到他干了两件事:沉玉和钓鱼,他比乾隆还要舒服自在。他的得分跟他的父亲芬一样,八分;
第十任泄,在位二十五年。他最大的过失是听任上甲微借兵河伯,吞并有易氏领地。从此以后侵略成了商侯的习惯模式,像癌细胞一样扩散至夏朝全身。泄是个渎职甚至有点傻的帝王,得分:六分;
第十一任不降,在位五十九年。他的过失和其父泄一样,对商侯侵略别国没有采取任何制约措施,眼睁睁地看着又一个诸侯国皮氏被灭。不过他晚年时把帝位“内禅”给其弟扃,没让夏朝提前崩盘,算是“实有圣德”,得分:七分;
第十二任扃,在位十八年。史书中没有任何关于他政绩的记载,考虑到他顺利交班给儿子胤甲,至少说明在他任上朝政基本上还算稳定,混世魔王孔甲被控制住了,得分:六分;
第十三任胤甲,在位仅四年。这是性格懦弱、且无能的帝王,他拿堂兄孔甲没辙,一上任就把都城从老丘迁往西河,可怜兮兮的他因为思念故土还眼泪汪汪作“西音”。西河是夏朝衰落的起点,胤甲得分不及格。
第十四任孔甲,在位九年。他的九年可用两个字总结:胡闹,不过至少夏朝没有在他手里断送,得分不及格;
第十五任昊,在位仅仅三年,可他诠释了什么叫做励精图治,他把他爹孔甲遗留的诸多历史问题一一解决。为豕韦氏平反,恢复其爵位与封地。这是很高超的统治手段,借豕韦氏传递出一个信号:我们有错,我们改之。归来吧,归来哟,离开大夏的诸侯。在其任内,很多诸侯重新投入夏朝怀抱。如果他能再多活二十年,夏朝能再次“中兴”吗?结论是NO。因为他有个败家子儿子发,多少家产都能给他败光。昊和少康有得一比,可惜在位过于短暂,得分:八分。
第十六任发,在位七年。其无能与昏庸和他爷爷不相上下,得分自然也是不及格。
第十七任履癸,在位三十一年。给他打分很难,关于他的资料很多不是真的,还被淹没在汉代以后文人们的口水里。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基于已知的那点史实与常识做出一些判断。
履癸登基之时,正是夏朝风雨飘摇之际,历经胤甲、孔甲和帝发的折腾,夏朝的家底败得差不多了,在这种一穷二白的困境里,他居然能坚守三十一年,比前面四任加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八年。我们至少可以推算出,履癸登基之后,有相当长的时间局势稳定,起码大诸侯昆吾、豕韦和他没有二心,他错在未能遏制商侯的“扩散”,最大的错误则是他浪费了一次绝杀,也“辜负”了后人强行加在他身上的标签“残忍嗜杀”。
当履癸被俘于焦门时,他心里涌上一丝酸楚:“曾经有一份绝好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你的剑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要再犹豫了!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个再來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王八蛋說三个字‘我恨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恨上加一個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如果他在夏台杀了子天乙,那么历史一定会被改写,起码履癸不会成为亡国之君,也就不会被篡位的成汤“赐予”一个侮辱性的称号“桀”,那么妺喜在亡夏中的作用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司马迁在《外戚世家》里说:“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妺喜”,单就这句话而论,水平似乎不高,意思是好的外戚如涂山氏利于社稷,而坏的外戚如妺喜则有亡国之患。试问大禹成为天子和他的涂山氏老婆有什么关系?难道涂山氏的南音有如此大的政治魔力?虽有一种说法称涂山氏为当时一方大诸侯,以大禹当时的功绩、声望和能力他还需要“外戚”涂山氏的扶持?若如此,他还配做“上古四圣”吗? “桀之放”是不是因为妺喜也难说,可以肯定的是妺喜陪着她的履癸哥一起“被放”了。司马迁说这句话是有弦外之音的,汉代最著名的外戚是吕雉,太史公的指桑骂槐不言而喻,勇气可嘉,手法可鉴。
我没办法给履癸或者夏桀打分,空缺吧,但不是零分。不管怎样,我们要和夏朝说再见了。
和五帝时代相比,夏朝在封建体制和中央集权的建设上日臻完善,自大禹定九州、划五服之后,诸侯的定义越来越明确,他们有封地和世袭的福利,也有纳贡和听从中央号召的义务。虽然夏朝的诸侯其实只是一些部落首领,但这不影响分封制的实行,元朝和后金同样起始于部落联盟,夏朝的分封制此后一直被商、周延续下去并发扬光大。至于说夏朝实行先进的“井田制”,并被后来的商、周发借鉴证据不足,事实上,井田制在《孟子》之前从无记载,胡适和范文澜都认为那不过是孟子的想象而已,郭沫若虽认为井田制存在,但也觉得孟子想得过于美好了。井田制是有的,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上有记载,但没有亚圣想象的那么妙不可言,那般功能强大罢了。
有些历史虚无主义者认为夏朝不存在,这是种匪夷所思的想法。那么多的史料都记录了夏朝的兴衰,我们怎么好意思说古人替我们虚构了夏朝?他们虚构的动机是什么?因为不能上网于是闲得发慌便捏造一个朝代消遣后人顺便也消遣他们自己?从儒家对后羿和寒浞闪烁其辞的表述中,恰恰从侧面证明了夏朝的存在:如果没有夏朝,那么谁还在乎后羿或寒浞是谁?
夏朝一定存在,只不过那时仍然没有文字,或者说没有成熟的文字,也没有青铜器,更没有像样的城市,履癸的宫城不过小学校园大小的土围子而已。夏朝和五帝时代一样,都不符合古文明的三个条件,但这并不表示夏朝是子虚乌有的,只不过因为考古证据的匮乏,特别是青铜器及文字的缺席让夏朝有雾里看花之感,所以我称夏朝为“半遮面”的朝代。
偃师二里头的夏朝遗址发现陶纹符号二十四种,看上去是象形文字的原始雏形。一些陶罐器皿表面绘刻“一、二、三、?、X、个、十、∧”等简单数字符号甚至“英文字母”,这也许是文字草创时期的印记,但不是文字。如果有文字的话,当时的人一定会把他们刻在陶器上或者甲骨上,就像商代把文字刻在甲骨与青铜上。那二十四个“天真”的符号到商代成熟的文字,证明了一个判断:文字不是某个人的创作(比如说仓颉),而是历经数百年,经多人之手慢慢完成,我们将在商代看见日趋完善的文字,很多字和词我们至今仍然使用。
夏朝没落,走向我们的殷商是什么模样?(夏朝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