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奇的三皇
据说《史记》的第一篇本来是《三皇本纪》,遗失了。八百多年后,司马迁的后人司马贞认为“古今君臣宜应上自开辟,下讫当代,以为一家之首尾。”说得挺好,本来嘛,故事就该有头有尾,没有开天辟地的三皇,哪来五帝?
他说的三皇居然有两套班子,第一套是:伏羲,女娲和神农。这三位都是人民耳熟能详的大神。伏羲和女娲皆人首蛇身,外形比西游记还潮,所以他们是夫妻关系似乎别无选择。中国有许多地方有伏羲或者女娲娘娘庙,庙前立浮雕,浮雕上是两位大神的合影。一般夫妻合影不外头倚在一起,脸上流露我的爱情我做主的笑容,两位大神的合影很前卫,他们的尾巴缠绵在一起,幸福指数瞬间爆表。
神农也是神人,而不是“神奇的农民”,手中持一赭鞭,在植物上挥一挥就知道哪种草哪种木是药,哪种是毒药,功德无量啊。那鞭子现在不知道丢哪儿了,谁要是找到了,全世界的药厂都破产。我在药厂工作,知道做一个药有多麻烦,前后要六、七年的时间,耗资数亿,还是美金。
小司马对伏羲情有独钟,把造字也算到伏羲头上(“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不管文字是不是仓颉造的,伏羲也不可能是始作俑者,否则两千年后的神农还用得着像个文盲似的结绳记事吗?
小司马还认为伏羲是位伟大的音乐家,他制造了35弦的乐器:瑟,据笔者所知,瑟的弦最多为25根。大才子李商隐写的“朦胧诗”《锦瑟》开篇第一句是“锦瑟无端五十弦”,别望文生义,李大才子并不是说他的瑟50根弦,而是说他的瑟断了,于是25加25,成了50弦。35根弦的瑟估计可以玩摇滚、爵士和蓝调了。
小司马对伏羲最牛叉的发明:八卦图虽有提及,但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地说“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这是陈述而不是描述。伏羲创八卦远比这个生动有趣,“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图和书就是八卦,这也是“图书”一词的来历。圣人就是伏羲。河是黄河,某日黄河跑出一匹龙马,马背上有图;洛是洛水,某日水出浮出一龟。水中有乌龟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这个乌龟不寻常:它的背上有文字。到底是什么文字谁也弄不清,宋代的道士陈抟后来不知道根据什么把洛书给弄出来了,那上面不是文字,而是黑点、白点和线组成的图案。反正当时伏羲把马图龟文都记下了,遂演八卦。没有《八卦》就没有《周易》,周文王也就不值一提了。众所周知,文王之所以留名青史,就是因为他“拘而演周易”。把文王双规的就是万恶的商纣王,详情后面再说。
《周易》有多伟大?没法说。举凡哲学、数理化都能往里套,而且越是科学解释不了的越容易往里套,所以研究《周易》里没有数理化背景的。钻研《周易》大发了的,一般都“通神明之德”,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唯独对眼前的事摸不准。
关于女娲,司马贞提到娘娘的丰功伟绩之一:补天,偏偏忘了更大的发明,这个发明是任何发明都无法媲美的:造人。她老人家开始时一板一眼地用泥巴捏小人,有鼻子有眼有腿有脚,其造型之生动天津泥人张肯定没法比,因为娘娘的作品一着地就会撒脚丫子跑,成了大活人。可是“捏造”的速度太慢,娘娘于是团了一个大泥团,用绳子在上面搓,顿时泥粒纷飞,就像刀削面入锅一般。那些泥粒一洛地也都成了人。从操作流程上看,捏的人肯定要精致得多,大帅哥大美女可能就是这么来的,那些一入人海就找不着的群众演员大概都是搓出来的。(1.1)
司马贞的想法有些古怪,不晓得他为何对伏羲和女娲的最大贡献要么含糊其辞,要么选择性失忆。更有意思的是,女娲排在伏羲之后。伏羲可是娘生出来的,他的娘叫华胥。华胥有一次看见一串巨人脚印,好奇心起,跳房子似的在大脚印里跳来跳去。跳的后果非常严重,或者说非常幸福,她怀孕了,儿子是伟大的伏羲。问题来了,华胥是女娲捏出来还是搓出来的?这就出现了“时差”,一个因果的颠倒。也许司马贞压根就不相信女娲造人的传说,觉得“刀削面”造人法过于草率或是过于荒唐了?
看看《圣经·创世纪》里耶和华是如何造人的:“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女娲和耶和华造人的原材料是一样的,都是泥土,不一样的工作态度。耶和华按照自己的象形塑造出亚当,并且往他鼻子里吹了一口气,于是人成了有灵的活人。女娲娘娘偏面追求工作效率,对质量没有保证,和她所造的人也没有任何交流,万幸她没有照她的形象造人,否则现在无论男女都只能穿裙子来罩住蛇身,裤子将是一个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的名词。
如果司马贞后面没有提“三皇”的第二套班子,我对他的“学术选择”还是能够理解的。第二套“三皇”是天皇、地皇和人皇,很符合“和谐社会”的内涵,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嘛!只是“三皇”们的头有点多,天皇有十二个头,地皇有十一个头,人皇有九个头。这么多的头,一定思绪万千,千头万绪的说法是从这来的吗?希腊神话里也有许多多头的怪物,比如九头蛇怪赫克勒斯,不过那只是个神话,听听就过了,无需树碑立传。
司马迁肯定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老爷子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说:“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从这句话里可以推测出,《史记》里原本就没有《三皇本纪》。司马贞被史家称为“小司马”,从姓氏看这个称谓没问题,从学术上看他有做玄幻小说家的潜质。唐代,那个伟大的时代,连志怪小说都空前繁荣,可司马贞的《三皇本纪》不能归入此列。小说需要描述,他的作品全是陈述,作为一个小说家他也不够格,不过《三皇本纪》作为一个远古的备忘录还是可以的。
其实“三皇”的说法有多种,司马贞把伏羲,女娲和神农作为“三个代表”还算靠谱。伏羲的故乡在大西北甘肃天水,天水现在一年一度都有伏羲的祭祀大典,只是司马贞似乎把别人的功劳按在伏羲头上了,比如“造书契,始制嫁娶”。
伏羲是七千年前的人,那时哪来的婚嫁?当时是母系社会,孩子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女孩看上哪个男孩,不需要媒人提亲,看对眼就做“桑林之合”,而且性伴侣不固定,女孩怀孕了,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生下的孩子归女方,没男人什么事,所以当时的家庭全是“单亲家庭“。婚姻慢慢成形要到两千年后的黄帝了,再过两千年,到了西周,伟大的周公才从理论上完善了婚姻制度,是为“六礼”,这个不急,后面再说。
伏羲之所以备受人民爱戴,除了超前卫的八卦图,他教会了人民很多东西,比如教民观星象,渔猎,养六畜,还有制琴瑟,教人民玩音乐,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他都照顾到了,他不是“三皇”谁是?至于他的蛇身人首造型,纯粹是《山海经》的“诽谤”,作为一个伟大的天文学家、哲学家、动物学家和音乐家,他根本就不需要以“奇装异服”来吸引眼球。
女娲娘娘有点难办,她老人家的功绩过于伟大,过于神奇,无法以常理度之。天漏,她补;没人,她造。仅从对人类的贡献而言,无出其右者。她老人家应该是“三皇”谁才NO 1才是。没有人,咱们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现在也不用辛苦地码字了;有人了,天漏不补,人也就像恐龙一样灭绝了,我也不用码字了。顺便说一句,女娲的故乡也是甘肃天水,她和伏羲两小无猜吗?对于这一点,我思绪万千,一头乱麻。我忽然想通了为什么司马贞绝口不提“女娲造人”了,因为在逻辑上讲不通。也罢,上古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神农爷爷也是够格的,他教会人民开荒种地,还有开发药物治病,是个伟大的农业学家和医药学家。
当时是怎样种地的呢?那时到处都是无所事事的荒地,野草疯长。神农号召大家玩火,把野草烧了,然后用石刀、石斧还有老人家发明的先进农具耒耜(这两字是“累死”的谐音,巧合吗?),开出地来。所谓“刀耕火种”就是这个意思。耒和耜据说是锹和犁铧的原型,起初是木质的,如《易经》所说“斫木为耜,揉木为耒”,后来有了铜,就鸟枪换炮了。野草的灰烬富含钾肥,没有人工化肥,庄稼欣欣向荣,而且是吃了放心的绿色食品。神农开辟了农业的新纪元,像袁隆平一样,培育了五谷作为食物来源,五谷是麻、黍、稷、麦、菽,另一说里稻取代麻,其实说“六谷”不就结了,非得“五”才顺口吗?(笔者按:这是因为战国时的“五行”说流行,什么都凑成五,五帝也是凑出来的,其实三帝就够了)。那时人已经很多了,肉类满足不了食品需求,神农解决了人民的温饱问题。(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