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want to go home.”程弈田不由自主地想家。
“I know you would say that. Here is the contact of a travel agent that I have always been using. Her rate is better than Expedia most of the time.”尹伯文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
“妈,我出去走走。”刚到家,放下行李,累极了的程弈田还是想出去走走。不远,就是亥山的高中楼。
“等等田田,妈妈跟你一起去。”妈妈不放心,却也没有对突然到家的程弈田问东问西。“怕你迷路,田田,你走了才一年半,亥山都变了许多了。”
程弈田没有力气说不,也好。
“梅轩亭那边的都拆了。扩建了操场。现在不比你们读书那会儿,学生多多了。”妈妈指着东南边那片仍在施工的场地说,“是建好了亥山后校区之后才拆的。速度真是快,一年建好,修好,搬进去,这边才动工的。”
程弈田嗯,嗯地回应着妈妈。“我们读书的楼都没有了。”她的声音低级了,似乎是在感叹,似乎是在思考,似乎又在想从这变化当中得出其他相应的变化的必然性。
“没有了。以后会更好的。”妈妈话里有话。
“妈,你和赖老师从来都没有发现奚涛和我周记的秘密吗?”
“你觉得呢?”妈妈反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阻止我们?”程弈田心里有点埋怨妈妈,要是妈妈早就阻止了,也许就不会有今天了。程弈田不忿,自己本是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姑娘,为什么总在奚涛面前大气不敢出,为什么总是要哄着他,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说一句要等三年自己就心甘情愿等三年,他说要回国就回国,他说要分手就马上得分手。要不是妈妈一直纵容着,自己定是走不到今天任人践踏的一步。
“也是一种学习。”妈妈异常平静,仿佛她早就预料到了今日。
“你跟我爸也青梅出马,为什么你们能成?”程弈田原以为爸爸妈妈的美好可以在自己身上重现。
“我们没有遇到过你们如今面对的这么大的挑战。”妈妈走在程弈田旁边,不远不近,心平气和,“只有一次。你爸考上了复旦的研究生。我们还没有结婚。他来问我去不去。我没说话。过了三天,你爸满脸都晒退了皮,拿来满满一袋小鱼,说是给我家猫吃。”
“后来,爸爸就跟你结婚了。”程弈田将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这个故事我都听了几百遍了。
“田田,奚涛可能有他的难处,他不错。”程弈田本想打断妈妈,想极力控诉他的罪不可赦。真的是他罪孽深重吗?哪一条不是自己犯下的错?不正是自己愿意喜欢他,愿意等他,没有任何原则地由着他,自己这时不还在期盼他的回心转意吗?妈妈接着说:“你和他的周记,妈妈每个礼拜都会去小赖办公室读。多么情深意切,妈妈不忍心。”
程弈田背过妈妈,停下来,在亥山小径一旁抹了抹泪花。“妈,不要说了。”
“好。田田,妈妈不说。”妈妈没有去碰弈田,“海带排骨还炖着呢。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吃了啊。”说着,妈妈下了山。
亥山上的灰鹭呢?程弈田抬头往几个大点的树枝上使劲瞧。都不见了。啊,又是都走了。可不是,冬天了,江南丘陵不再温暖,候鸟该南飞了。哦,等等,高高的枝桠上,一团团黑乎乎的,鸟窝还在呢!明年回春的时候,兴许还是会来的。郁郁葱葱,亥山不变。
在家跟爸爸闲聊的时候,他们说起了荫余堂和尚德堂。爸爸感叹着问弈田要不要把尚德堂的铜壶带去荫余堂做个纪念,程家的东西也好永远保存在那里,永远也不会丢失了。程弈田说那是个好主意,不过,临回波士顿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说:“还不舍得。”
回程的飞机一直颠一直颠。右边大婶贵重的头颅每隔20分钟便降临弈田的肩头一次。左边的小弟却精神十足,整个旅程都在看Friends,每隔2分钟便大笑几声。她,无法入睡。10天,30顿家乡饭菜,化不开弈田的心结。10天20次亥山之旅,剪不断弈田的眷恋。10天,10夜,理不清弈田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