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美国没多久,考过笔试后还没有路考就有了第一辆车,880块钱的六缸破车雪佛兰傻太仙Chevrolet citation。接着亲戚给安排教练学开车,教几次两百块钱,每次$35,刚学一次就让我把教练fired掉了。第二天我开车去公司,大家出来围观,无不惊叹。主管对我说,你不能这样,没有驾照上路违法,况且才练了一天的车,太危险。这事传到老板那里,老板说了句,这小子够胆!
我的一个同学,比我晚来些,下飞机没几天就进餐馆刷盘子。没有车,去哪里我帮忙接送,好歹我有辆破车傻太仙。这哥们脾气有点古怪,做学问是好手,坏毛病不少,为人处世总是出麻烦。有天来电话求救,让房东赶出来,在一个廉价旅馆。
我去旅馆接他退房,旅馆按天计价,花钱流水一般。装上全部家当就一个箱子,满世界再去找地方住。车子开上太平洋一号公路,哥们翘首望了一眼海阔天空问到:“这是什么?太平洋吗?”
我说:“是,你要是抗不住,实在混不下去,划条小船,回国算了。”
一大老爷们,放声大哭,哭的是肝肠寸断,惊天地泣鬼神。不过,哭完该干嘛干嘛,用我爸爸的话就是在美国捡白菜帮子也别回去。找到住处,安顿下来。晚上要上课,下课赶作业到深夜,第二天白天继续餐馆打工。觉不够睡,午餐时间过后弄几把椅子拼一起,倒头睡的像死猪,免不了被经理臭骂一顿。我们这一代老留学生大多经历过不同的磨难,哀哀怨怨凄凄惨惨,栉风沐雨砥砺前行。
钱难挣钱难挣屎难吃,初期阶段我也是从粗工干起,粉刷油漆清洁做的最多。曾被分配油漆一个两房公寓,周末要完成,星期一新房客搬入。周六干了一天,冒着大雨,晚上去餐馆接打工同学,他说不想回住处,租人家一间房受限制,没劲,帮我干活聊大天。我们都是刚到美国不久,女友还都在国内没出来。大家啥没有就是有时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暂时没孩子可打,凑一起闲扯蛋。买了些烟酒,香肠熟肉零食,两人边聊边油漆,累了躺地毯上睡会。这哥们脱下鞋给我看,从国内偷带出来的两千美金,每天就踩在脚下,哪天万一横尸街头,让我帮着收尸别忘了这笔钱。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不知不觉就到了天明,提前完工,没耽误新房客搬入。给别人打工干活赚钱,下班不一定是欣赏夕阳西下,有时候也能看到旭日东升。接下来可以休息两天,餐馆星期一关门,我们俩开这辆破车,fuck around 去了。这件事传到老板那里,后来被拎去训话。
第一份薪水$1200,扣除税,到手$1086。当时银行出纳teller挣一千,最低工资$4.25,据说加州已经批准每小时二十的最低时薪。
有次在公司干活,老板打电话给主管指名要我中午12钟去他家里,开车带他们夫妇出去。主管让我干到11点,然后回住处换下工作服再去老板家,有一小时够用了。没想到修路堵车,迟到半小时。老板很是生气,不听解释,强调下不为例。迟到最多15分钟,再多不行!
老板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能不知道原委?老两口商量,公司用我这么狠,对他们也不方便,让我搬去和他们住一起,在美国期间不用去上班。老板有美国驾照,家门口还能开开,远一点就不行了,不认路,儿子儿媳有时给他画线路。这很危险,毕竟过了古稀之年,反应慢。老板喜欢吹嘘年轻时在医学院念书,从纽约开到芝加哥,连开两三天啥的。老板娘也很厉害,听她儿子说(比我大近二十岁),小时候他妈开手排挡货车接送他们上下学。
我来美国之前,老两口在美国基本上还不需要专人照顾,老板跟我说,这辈子从来不靠别人,家里人也不靠。他们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只小几岁,也六十多了,是斯坦福大学教授,老板来美国期间三天两头过来照顾。但是不可能放下手里工作两三个月,整天陪朋友。老板不会亏待他,至于怎么不亏待在我来之前不知道。来之后真让我小刀捅屁股,又开了一只眼。随便聊着天,老板拿出块劳力士满天星递过去,这表给你了!注意用词,不是“送”,是“给”!教授赶快连声多谢阿哥,多谢阿哥。教授对我说,以后跟着老板,要勤快,不计较多做,不可“览叻”(逞能)don't be too smart!经常挂嘴边三个字,yes sir,sorry sir,thank you sir!
不过,“览叻”也看用在什么地方。一月的旧金山半岛天气有点冷,风硬,我带他们逛街,老两口穿上毛衣夹克衫,我只穿件体恤,老板说你好“览叻”!我说皮糙肉厚,抗冻抗热没关系。他俩哈哈大笑说,后生仔,好“叻!”(棒)
朋友之间总要客客气气,不好意思提太多要求。人要服老,两个七十多岁老人,又有钱,需要有人照顾。武大郎过门槛,碰雀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我被拎去做马仔。那就不一样了,24小时待命,还可以劈头盖脸训斥,相当于把自己卖给了老板。没有人身自由,没有时间自由,没有财务自由,只是待遇好些。不过,老两口每年来美国时间不长,且生活规律,没有特殊要求,适应一段时间就好办了。酒色烟茶,一样不沾,连茶都不喝比较邪门。
斯坦福教授开车带他们出去,我跟班。有次在意大利专卖店Santoni 买鞋,我跟着去是要给拎东西,马仔么。您以为买两三双名牌鞋就牛逼啦?老板一下子买了十双,其中四双给了教授。店里经理哪见过这个买法?屁颠屁颠的,还主动送上免费一双。老板喊我过去试试尺寸,免费的一双给我。虽然我们现在有一堆破房子,生活上过的去,但是钱不是大风刮来,连买把葱还要看价钱,而富人的花钱简直亮瞎眼。没必要用道德去衡量富人,钱是自己挣出来的,再说有钱人会被盯上追着要钱,他们给过母校一大笔捐款,小笔几十几百的捐款我就给代办了。
做马仔即使是教授也未必胜任,智商高没用,愚钝更不行。你需要领会老板的意图,不能让老板追屁股后面问些琐碎的事情,自己办好了还不能去邀功。等老板想起来查问,这件事办好了,那件事也办好了,那就好办了。一两年后把南北加两处房子钥匙,五辆车子钥匙包括劳斯莱斯,两辆奔驰,两辆箱型车minivan,Plymouth,Mitsubishi 都交给我。保险箱钥匙交到我老婆手里,她心细,列了个单子。
教授年薪不到十万,中上产阶级,薪水不低,家住 Palo Alto,房子不大,属于所谓传说中两百万温馨小黑屋,当时价钱二十万,购买时多少钱不详,现在的真实房价多少以及斯坦福教授近年来薪水多少也不详。房子买的比较早,每个月还贷款不到两百,可以算出来房价。老板在Hillsborough希尔斯堡的房购于八十年代初,原五千尺,加建了一千多尺,地大0.6acre,五十多万,到我来时近十年时间肯定超过百万,看过附近一块相同尺寸宅基地要价99万,现在大约价值八百万或更多。周边住户我知道的有奥克兰复兴大厦业主,新东洋老板,北洋大臣后代,影星林青霞也住那里,还有牙医和商人,有些人家随老板夫妇去过。美女的朋友都是美女,二 逼的朋友都是二 逼。屌丝的朋友都是屌丝,富豪的朋友都是富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