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的生活,已然是物质的盛宴。随便去哪个美国超市,亚洲超市逛逛,那个东西海去了。眼睛都看不过来。我工作的单位为员工提供早午餐。有时丰盛得让人无须操心,餐盘里总有食物剩下,有时甚至觉得,人过半百,胃口也变得小巧而精致,总想吃些自己心仪的清爽蔬菜、黑面馒头、杂粮米饭。虽然日子富足,但人总有新的烦恼,比如发现自己似乎又悄悄长了几斤肉,于是便在家中锻炼,追求那份健康的苗条与美丽。
我们这一代人,也常怀抱长远的梦想与计划:曾对先生说“等孩子们离家,我们就去怎样怎样。”也曾想“一旦怎么..就怎么..如做点自己想做的什么的。” 人都渴望变化,渴望参与更多活动。我也不列外,我特别想让生活节奏跳跃起来,但自己也明白,生活需要压力,所以适宜的学会放松自己。在忙碌与自省的间隙,我常常自问:我现在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自己幸福吗?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然而,每当与那些出生在三四十年代、五六十年代的老人们打交道,从他们身上听闻一个个过往的故事,我总会意识到:比起他们生活在那个凡事凭票证、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我们真的是太幸福了。这种幸福感,不由得让人心生敬意与反思,并将目光投向那个由布票、粮票、酱油票、肥皂票交织而成的刻骨的时代。
这些薄薄的纸片,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渗透到她/他们每一天柴米油盐中的气息,是那些年代所有人共同遵循的生活节奏。那时候,生活总是需要精打细算的智慧。可以想到在粮票的限定下,家家户户的主妇们,个个都一定是能将粗粮细粮搭配得妥帖的巧手。而说到布票,那更是一种期盼。拿到它,妈妈们奶奶们姥姥们会细细地规划,如何让一尺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那些“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衣物,饱含着对物件的珍惜,更饱含着对家庭的温情。听几位叔叔提到邻里间的互助,一张肥皂票的救急,一点酱油票的借还,这些票证中流转的情义维系着那个大院、那个单位里最淳朴的人情世故。
这份对物资的看重,深深刻在年长者的心里。我清晰地记得,时至 1990 年,即将离家求学时,父母为我打理行囊时的那份慎重与爱意。他们千叮咛万嘱咐,硬是给我塞进了 200 公斤的全国通用粮票,还有 60 米的布票。这份厚厚的行囊,凝聚着父母对游子衣食无忧的全部挂念。可人算不如天算,时代的大潮,总是以一种猝不及防的速度向前奔涌。在那几年大学时光里,市场经济的物资开始丰盈,我携带的票证,竟一张都没有用上。等到后来整理时,它们已完成了历史使命,成了一堆被时光淘汰的旧纸片。
时至今日,当看到同事那样得意地提及他收藏的几张珍贵“猴票”时,我只能感慨一声:那时真是眼光不够,竟没能留下一份对那个时代的珍藏。然而,转念一想,那些被我们不经意间放走的票证,连同那些曾经的紧缺和努力,其实早已化作我们生命中最刻骨铭心、最难忘的时代印记。它教会我们的勤俭、智慧和爱,是比任何收藏品都更宝贵的财富,永不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