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理念分歧

    从北京探亲回来又病了一个星期，霭青终于踏下心来捡起公司里的工作。
在三个多星期里，说是休假，霭青每天依然三四个小时在工作，因为时差的缘故，真是做到了探亲游玩休假工作都不耽误。
毕竟，她是人，连轴转是不可能的，回来马上病了，累的。休息了两天，脑子还有些发木，强迫着自己起来工作。
在她远在北京的这几星期，公司里发生了不少变化，首先是主管市场营销的VP辞职走了。CEO维维克大张旗鼓地要找一个更强的VP来。
高调宣传出去了，来应聘的人没有几个，自动化算是较新的产业，有经验的不多。于是聘用了一个专门寻找高级管理人才的猎头公司，特别推荐了一个人过来。听贝拉说，面试的时候和负责销售的VP意见不合，还争执了起来。
没想到，市场营销主管没找到，销售主管也辞了职。
原本高调的招人现在看来反倒暴露了公司上层管理理念的分歧。
霭青和乔治聊起公司里上层管理人员的变动，乔治听了皱起眉头，“公司财务情况如何？”
“你为什么想到财务上去了？这是有关市场和销售吧。”
“有钱支撑？”
霭青没有马上回答。
公司格林多做自动化设计机器人，最大的客户也是最大的金主是沃尔玛。美国最大的零售商沃尔玛要把查询库存全部自动化。
沃尔玛在全世界有一万多个超市，每个超市货架上有多少存货，以前是靠人工来查看，每个超市查一遍存货，需要两整天的时间。
有了格林多的机器人，在商场里扫描一遍，不到一个小时，同时，数据传递到仓库，到采购批发，到生产厂家，一系列产业链就像上好油的机器一样运转。
有了机器人，预计可以为沃尔玛查库存一项就省下千万甚至上亿的支出。
所以作为投资者之一的沃尔玛每个月都向格林多注入两百万的资金，一部分是用在开发研究，一部分是机器人硬件制造，还有一部分是软件设计。
机器人硬件部分由德国制造，交货比较稳定。软件设计主要由总部的团队负责规划，具体工作外放到在印度的分部。
印度的人工比美国便宜太多了，那边的教育水平高，码工资源丰富，并且人人都说英语，虽然口音很重。
维维克为了分部的建立和运转，前几年几乎驻扎在了印度。
人工便宜是便宜，可是问题也出在那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分部的码工们一个个的跳槽，另寻高就，再招人也容易，码工，好听一点叫软件工程师，特别是刚刚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大把大把的等着入职。可是招进来培训完，学了一点点新技能后就跳槽了。
害得印度分部陷于招新人培训走人重新招人培训又走人的圈子里原地打转，两年多没有任何成就，软件没有换代升级，还出现很多小问题Bugs，拖着解决不了。
霭青看着乔治，“你问财务，是不是看到我还没看到的问题？”
乔治摇摇头，“我在谷歌的工作就是寻找新的小公司，研究他们的新技术新产品，学习他们的新思维，时机合适了就出手。”
“格林多也被你们盯上了？”
“谷歌自己也在搞自动化，格林多并没什么威胁。我眼睛是盯着维维克。”
“维维克？”霭青有些不解，“难道不是技术总监，有真本事的人？”
乔治笑了，“你认为维维克没真本事？他去印度开发难道不是很好的一步棋么？”
“我看不见得，印度分部不行啊，那是他的滑铁卢。”
“格林多的问题是公司太小没名声，没办法留住人。”
“如果维维克看不到这个问题，你怎么反而对他感兴趣？”
“所以才要拉他进谷歌嘛。”乔治的微笑里露出一丝歉意。
“人家是CEO，在格林多就是个地头蛇，干嘛去你们谷歌当个第十几层的经理，听个小屁孩儿的指挥？”
乔治笑而不语，霭青皱着眉想了想，“你觉得格林多能撑多久？”
“格林多这样的公司这样的情况，我见的太多了，开始转向颓败的表象都大同小异，你们的市场主管走了，维维克招人就是做做样子，说不定销售主管也是他挤走的。”
“不会吧？管理理念不同，强拧在一起也没意思。”
“你不是说问题出在软件的升级上吗？这不应该影响公司市场营销的大方向，接连走了市场和销售总管，而不是你口中那个所谓有真本事的技术总监。维维克是不想买产品了。”
霭青不懂乔治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结论，“沃尔玛的资金每月是按时到账的。”
乔治点点头，“抱紧沃尔玛这只大腿别放。”
霭青撇了撇嘴，从公司目前资金上看，撑几个月没问题，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开始找新工作，杰杰还小，她全职做妈妈都忙不过来呢。
“格林多，嗯，挺可惜的。”霭青其实可惜的是她自己这个自由自主的工作，顶头上司根本不管她日常工作，还有个小密探贝拉随时透露消息。
“姐。”说曹操，曹操到，贝拉敲了一下门，没等霭青回答就推门进来了。
“我来看看小宝宝。”贝拉扔下挎包电脑包和抱在怀里的一摞文件，直奔婴儿座椅，“杰杰，干妈来看你来了。”
霭青嗤的笑了一下，什么时候答应贝拉当干妈了？
乔治抬眼看着贝拉，一声“哈喽”没说完整，贝拉从他面前视而不见地走了过去。
乔治耸了耸肩，“霭，我去凯文家坐会儿，喝一杯。明天去冲浪，你去吗？”
“明天？现在找保姆找不到了吧。”
“黛碧应该找到了，两孩子一起看着呗。”
“我不认识她的保姆，我不放心。”霭青说着，眼睛不停朝杰杰和贝拉那边望去，这里也不放心。
“真不去？”
“你和凯文去吧。”
乔治点点头，出了门，穿过两个街区，到了凯文的家，没想到大门开着，有几个人站在门口，每人手里都举着酒杯聊天。
“嚯，开爬梯呢？”乔治朝那几个人点点头，进门看见凯文坐在客厅沙发正中间，手舞足蹈的和七八个散坐在客厅里的人侃大山。
“嘿，乔治。”凯文站起来和乔治握了握手，“各位，这是我的好朋友乔治，他是谷歌的西岸主管。乔治，这些是四九人队的朋友。”
旧金山四九人橄榄球队，在小河马克北边建好球场后，不少队员和工作人员搬进了附近的小河马克社区。同事们都成了邻居，时不常聚会，凯文这个外人，因为玩过橄榄球，经过朋友的朋友的引见，很快的就融入了那个圈子。
乔治接过凯文递过来的一瓶啤酒，聊了几句，不过就是今年的赛季会不会出线，哪个球员的竞技状态如何。
“嘿，霭青明天不去冲浪了。”
“为什么？黛碧刚才还说去和她逛街呢。”
乔治喝了口啤酒，“我忘了告诉她。找不到保姆了。”
凯文嗯了一声，也仰脖喝了一口，“你时差还没倒过来？”
“快了快了。”
“你上次说你挺喜欢那里，什么地方来着？”
“北京。”
“啊，对，北京。”
“不一样的地方。”
“有女孩子往身上扑。”凯文眨眨眼，很向往的神情。
乔治斜眼看着他，“我可没这么说。那是个，嗯，奇怪的城市奇怪的人。”
“忘了问你，岳父母如何？”
乔治咧嘴笑了笑，“他们不说英语，我和岳父用谷歌翻译交流过几分钟，哈哈，所以我说奇怪的人。”
黛碧这时急急的走来打招呼，“嗨，乔治。”
乔治亲了亲她的脸颊，“你好吗？”
“好，乔治，我有点忙，你随意啊。”
“没问题。”
黛碧吻了吻凯文，然后又急急的要走，一扭身，翘翘的美臀被凯文捏了一把，黛碧回手锤了凯文一拳。
凯文捂着胸膛，笑眯眯地看着老婆走开。
乔治拍了拍凯文的肩膀，“你们俩挺般配。”
“我说过，找自己的女人，噢，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凯文抱歉地看了一眼老朋友。
乔治摇摇头，一口喝干剩下的啤酒，“明天早点走，避开路上高峰时段。”
“嘿，乔治，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明白。噢对了，霭青在家，你把儿子送过去，霭青一起带一天没问题。”
“我问问黛碧。”
乔治也不想久留，和刚刚认识的几个人道别，慢慢踱步回家，凯文那句自己的女人一直在脑子里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