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医科大学毕业的。她天资聪颖, 记忆超群。她知书达理,举止娴雅。她真实善良,朴实无华。她思想独立,意志坚韧。她敏思好学,锓而不舍。作学生的时候她一直是各个学年的学霸。毕业后留校任教。她的教学也很有魅力,她的学生都很喜欢听她的课,她的声音虽然纤细微弱,但她慧心妙舌,口吐珠玑,耐心讲解,一丝不苟,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她知道一门课讲的好,可能会影响学生的一生。每次给同学们在阶梯大教室上课时,她都精神饱满,充满热情,课堂里也鸦雀无声,同学们都屏住呼气听她讲课。她平易近人,爱学生,爱患者,爱孩子。她喜欢人人称她为X老师,对此称谓无比自豪。(说句实在的话,当年跟着妈妈走在医大的校园里,和附属医院的走廊里,听到对面走来的人,礼貌地称妈妈X老师,我心里都美滋滋的)然而,她的教学生涯却在1969年戛然而止。
1969年冬,备战,走六二六,随102医疗队来到了偏僻的山区。那漂亮的基础部教学楼不见了,那视为阵地的讲台没有了,还有那如饥似渴的学生也远去了,整天面对着滴流瓶,搓着药丸子(根据她的专业,被战备医疗队分配到了“药厂”)。从北京来探望她的二姨夫,一位留苏的冶金专家,也说:怎么堂堂的大学老师,整天捏“面团子”呢?她心急如焚,怎么办?不能就此下去,荒废了专业,虚度了时光。既然,命运已把她带到了深山里来,那就探索和挖掘一下深山中蕴藏的自然生长的宝藏,野生中药材资源。 她开始潜心钻研中药理论,研究清原山区的风土,资源,走访当地的农民,赤脚医生。经过不断的努力和探索,她了解到清原野生中药材非常丰富现已发现560种。能采集比较多的有细辛、桔梗、苍术、白头翁、五味子、车前子、龙胆草、柴胡、益母蒿、黄柏等。其中五味子是辽宁的特产,“辽五味”在国内外享有盛誉。她决心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充分利用当地资源自制中草药。要学习古代的伟大医药家:孙思邈(唐代医药学家), 李时珍(明代药学家)等为中国医药事业贡献自己微薄之力。
于是,她常常背着背篓上山,跋涉于丛山峻岭之中采集草药。不断地学习和实践,她有了通过形,色,习性去识草药、辩草药本领。春季,她那娇小身材被绿色的草丛灌木林淹没,夏季,她那被荆棘刺破染红了衣袖的鲜血于山上盛开的花朵争奇斗艳,深秋,暖暖阳光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让她变得像山里的杉树一样高大,冬季,白雪皑皑的山上也留下了她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她辛勤采集着,把一个个宝贝带回到“药厂“。。。。。
自采、自制、以身试用注射剂。注射剂(injection)系指药物制成的供注入体内的无菌溶液(包括乳浊液和混悬液)以及供临用前配成溶液或混悬液的无菌粉末或浓溶液。
中药注射液的原料是各种中草药,来源复杂,而又不要求纯化到单一成分,因此容易产生热原(指能引起恒温动物体温异常升高的致热物质)。如果注射剂中存在热原,那么输液过程中就可能产生热源反应,表现为发冷、寒战、四肢冰冷,继而出现高烧不退、血压下降等症状,严重时还会休克甚至死亡。
这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可她丝毫不畏惧。时不时地就发现她早上出门上班时还是好好的,可到了半道(下午吧)就回家了说是发烧了。几天过后好了才告诉我们又试了一剂。为了献身的中药事业, 她不惜牺牲自己。她还很乐观的称自己就是一个“小白鼠”。
由于没有精良的制药设备,厂房,她们,屡屡拭制,屡屡失败,但是也积累了经验,为后来的科研开发奠定基础。特别在使用产于云南,广东,广西双钩藤,制作的注射剂在自己身上反复试验后,为当时当地治疗头晕目眩,惊痫抽搐,高热惊厥,感冒夹惊起到了积极作用,某种意义上对当时缺医少药的农村解了燃眉之急。
记得有一次,在原料提取,纯化过滤,蒸馏时,蒸馏瓶还发生了爆炸,烫伤了她自己的胳膊,尽管当时无人问津,她仍然带伤坚持研制。
在农村的八年里,她不知喝了多少中药汤子,身上挨了多少试验针?这八年里的痛苦,艰难,挣扎只有趟过这条河人才有深深体会。
她
就像是一枝寒梅
在冰雪里独自绽开
留下一瞬间的光彩
未让岁月年华虚度
然而,她不愿意提起这八年的人生经历,不值得记忆。有些苦衷不言痛,不是没有感觉,而是知道说与不说是一样的;有些暗伤,不是不在乎,而是懂得慢慢修复。活着就是一种修行,修心。现如今,岁月仿佛抹去了痕迹,岁月也埋葬了从前不堪回首的往事。唯有不变的是妈妈那一颗牺牲自我,光明磊落,豁达感恩的心。她常常教导我们要简简单单的生活,踏踏实实的做事。面对着当前的COVID-19,妈妈不断地提醒我们要注意防范,出门戴口罩,勤洗手,远离人群。保护好了自己,也就保护了他人。
如果不是那个特殊的历史年代,她和她的同事,即使不能成为屠呦呦第二,也会在医药研究方面有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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