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说明,真实故事。
我们家住在南加州,一个中产阶级的城市。 最近8年来,大批中国大陆的新移民来到了这个小城市,虽然中餐馆还不多,但是也开始有了两家。
我家隔壁的邻居是5年前搬来的,一个全职母亲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小学,一个中学。她是安徽籍的,姓王。说话有一些口音,而且快。我有些时候听不懂她说什么。王女士不会说英文,一点也不会。她的孩子们和我的孩子们在一个学校。 后来了解到她老公是在国内工作,一年来美国一次。 有时候孩子们放假就回中国。 王女士开车也不能上高速。 当学校有校外活动,需要上高速公路的时候,她就请我们顺路带她的老大。
说实话,我不喜欢王女士,觉着她土。在她面前我觉着我自己的优越感十足,我们夫妻有固定工作,这些年也攒了几十万退休金,觉着自己的日子过得非常踏实。我从没有见过王女士化妆出门。夏天就是几件T恤衫和牛仔裤,都洗得快失去原来的颜色了。冬天就两件Sweatshirts。 她家的经济情况可能不是太好,家里就一辆2011年的Mini Van。
平时觉着她们母子也是不容易,所以每次在前院剪草,都帮他们剪一下。他们的前面没有多少草地,10分钟就弄好了。她可能是为了省水,她家的草坪总是没有那么绿。和我家的绿油油的草坪差了许多。
有时候也帮她做一些简单的房屋维护,例如换个水龙头,修一下漏水马桶,都是些小事情。王女士家里非常整洁,朴素。 她虽然土里土气,却非常客气,只要我帮了她一下,她必定给我们送些礼物。例如一箱苹果橘子之类的。 都给我都搞得不好意思了。 不想收礼物,但是又怕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让她觉着我们条件好,瞧不起她。
住了快5年邻居了,我平时不喜欢和她聊天,主要是觉着和一个没有见识的家庭主妇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何况她还有浓浓的口音。她不懂英语,对美国的许多事情也不了解,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天。过圣诞之前,她送来了她自己弄的糯米锅巴。王女士跟我老婆说她今年的股票投资收益挺好的,准备换一辆新一点的车。
我平时对投资非常感兴趣,就问王女士:“你也投资?你的股票收益今年是多少呀?”她想都没想就说:28%。 我吓了一跳:这个土的掉渣的王女士还挺会投资的,今年(2019)的大势也不过是这个样子呀。
“我们的投资今年收益是20%,不敢太激进呀,现在大势太高了。我们40% 都是conservative的了。”我有些酸葡萄心理,顺便想表现一下自己“成熟的投资组合,不是只追求高收益”。
王女士扶了一下她的厚厚的眼镜,说“啥叫con.... 你说的40%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着急回答,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口咖啡,慢慢地说“就是保守的意思,你以后就明白了。“
王女士看了我老婆一眼,羡慕地说 "你先生真是能干,投资都懂,不像我,不懂英文,什么都要自己摸索着来。"
我被夸奖了两句,有些飘飘然了,优越感更是杠杠的。“ 投资是大学问,需要运气,但是不能靠运气。主要是需要时间是好的投资组合,都是为了退休做准备。”
王女士仰慕地看着我说:“那投资账户里要有多少,在美国才可以安心退休呢?”我又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王女士一眼,说“150万左右即可以了,你还要努力呀。”
王女士没有说话,低着头,盯着茶杯看,一声也没出。场面非常尴尬。 我觉着自己这样居高临下的口气也不好,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就接着说:“其实我们也远远不够,也需要努力,争取20年后可以达到这个数目,对我们这样有孩子的家庭,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股市高得吓人,我也想转一些到固定收益的项目,就是我不懂英文,不知道怎么选合适,自己乱选又怕选错。”王女士说,声音不大,弱弱地,明显没有什么底气。 是呀,本来赚钱就不容易,要是再有股灾,就惨了。
“要不然我帮你看看,可以选一些债卷基金,Vanguard的,费用少。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可以给你些建议,我有40%买了债卷基金,基本上是保本的。”我觉着刚才的居高临下的姿态也是太过分了,一点也没有风度,就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那太好了,如果你能帮我看看,我得好好谢谢你。 你等着,我回家拿我的投资文件来。”王女士挺高兴,眼睛里面都闪着光,站起来出门走了。
几分钟后,她拿着几张Statemens会到了我家,好像挺着急,把刚才自己的那杯已经凉了的茶一口喝光了,把Statements塞给了我。“在美国,这可是个人隐私呀。”我接过来, 笑着对她说。
“没事儿,我相信你,邻居住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刚才太着急了,只找到了这个主要的,还要两个小账户的对账单没有找到。你英文好,先帮我看看。”王女士笑了笑说,可能刚刚喝茶太猛,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沾在嘴边的茶水。
我打开了她的文件,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的投资账户余额: $3,750,XXX.XX 我以为我看错了,核对了一下地址,就是她家的地址和她的名字,日期也是2019年11月的。
375万,我靠。我震惊了,自己的优越感瞬间就没有了,自己感到在王女士面前非常局促。就是觉着自己浅薄的感觉。 我和王女士说了几分钟恭维的话,给了她两个Vanguard 债卷基金的代号,就赶紧送她出门了。
送她出门的时候,我瞥见了她家的前院草坪,觉着她家的草坪比我家的绿多了。
有点像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最后作者被榨出了皮袍下面藏着的小。
还真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