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十五:也谈《金玉缘》与《红楼梦》的关系
也谈《金玉缘》与《红楼梦》的关系
(水亦热:文)
我读过了“中隐子”、“土默热”等人的文章后,对《金玉缘》原文细检一遍,得出不同结论,写出这篇心得,与大家探讨。
——题记
第一节 程高伪续
我们先来看一看已经欺世一百多年的程伟元高鹗所补的后四十回伪续的其实面目。
时常慨叹造化弄人:给我们留下了一部不幸成为残稿的伟大艺术品《红楼梦》,却又更加不幸地被人“狗尾续貂”,时至今日这不幸仍在变本加厉——居然有人说什么“通过电子计算机”证明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实出一人之手!真令人哭笑不得!
后四十回能依附雪芹原著而流传至今,不仅由于程高二人刊刻之功,也实在因为后四十回的确胜过其它任何续书,甚至今人的新续也多有不如。其原因何在?我以为至少有以下几点:
第一, 后四十回的故事虽然违背雪芹原意,但毕竟还算写成了一个悲剧。
第二, 后四十回照顾了前八十回的明显伏线。
第三, 它使全书语句语气基本统一,除了诗词(程高之流无此诗才)。【另外需要指出的是:有人将前八十回的常用语和后四十回的常用语输入电脑程序,得出“惊人相似”之论,这是可笑之极的!首先一点:续写别人的东西而又想假托原璧,不在遣词造句上面力求统一,那不很容易令人识别真假吗?程高之流当不至于如此愚蠢的吧?而且这语句语气的表面统一,也正是后四十回胜于别的续书之处。再有,那些使用电脑令××显形的高手们,使用的文字材料是什么?前八十回是脂本还是经过程高之流修改过的程本?如果是后者,那不用电脑,也可令人得出“惊人相似”之结论来的。可笑可悲!】
第四, 后四十回的某些故事还是很精彩的(虽然不见得尽符雪芹原意)。
以上四点足以证明后四十回的过人之处,但若据以而证后四十回与前八十回出于一人之手,实在是很滑稽的。下面也相应地列出四点分疏:
第一, 虽同是悲剧,其性质却大相径庭。雪芹原蓍是大悲剧,令人震撼;程高所补不过是小悲剧,反抗包办婚姻而已。这已有很多红学家论证了,不再多赘。
第二, 续书若非照顾前八十回明显伏线,也不用现在这么多的“红学家”头疼了。但即使这样,后四十回违背前八十回伏线和脂批之处数不胜数:1、脂批提到的“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狱神庙”,“花袭人有始有终”,“宝玉悬崖撒手”,“十独吟”等回目,后四十回为何不见?2、“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后四十回为何不见续有叙述?3、贾兰和李纨的结局为何不照应前八十回判词?4、香菱的结局也与判词不符。5、惜春的结局,“在高鹗笔下,惜春一身道姑装束,在丫头们的侍奉下,留在家庙即大观园内的’栊翠庵’中;而警幻簿册中的图画是:‘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题词云:‘独卧青灯古佛旁’。”6、“巧姐在簿册中的图画是在荒村野店里纺线,高鹗却把她嫁给一个农村中的富家子,而且后来跟高鹗一样中了举人。”7、宝玉参加科举考试是高续的最大败笔,它和原著小说的总体设计全然相反,也和主人公贯彻始终的人生哲学背道而驰。
第三, 语句语气的一致,也不是绝对的。拿最接近雪芹原著的脂本和程高本相较,那不“一致”之处就太多了。这可见程高之流为求后四十回与前八十回“一致”,下了多少功夫!吴世昌先生对此有研究,摘录如下:
“许多被高鹗改动的字句其实是地道的北京方言,可是他没有看懂。结果是,凡是经他改动的,每一个例子都是他歪曲了作者的原意。试举几个这样的例子:
‘乍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冒险向前)被他改为’大着胆子’(毫无顾忌地勇往直前)。
‘岁属’是说一个人的生年的干支所属生肖(如子年肖鼠,亥年肖猪),被他改为‘岁数’。
‘脏’被改为‘不干净’。”
“曹著原文的‘耐烦’,是说耐心等待,高鹗删去‘烦’字,变成‘忍耐’的意思了。
当宝玉听袭人(假装)说要出去时,‘越发怔了。’高鹗把这话改成‘越发忙了’。
后来袭人向宝玉提一个假设的问题,说她自己的亲人都在别处,只她一人在贾家,‘怎么是个了局?’这是说,将来结局如何呢?高鹗改成‘怎么是个了手呢?’变成‘怎么完成这件事’了。当宝玉要回家时,袭人的哥哥花自芳和宝玉的书僮茗烟一起护送。脂京本说:‘花、茗二人牵马跟随’。高本删去‘花’字,改为‘茗烟二人(原文如此)牵马跟随’。
这类例子在被高鹗窜改的前八十回中多得不胜枚举。他真算‘改良’了曹雪芹的文章!”
这样一来,程本系统的后四十回与前八十回能不前后一致吗?这真是曹雪芹的悲哀!
第四, 后四十回有些故事曾深得某些红学家期许,认为是“精彩”文字,如“黛玉焚稿”、“黛死钗嫁在同一时辰”、“宝玉凭吊潇湘馆”、“贾母祝告天地”等等即是。但唯其“精彩”则更加有害。因为这些故事不符雪芹原意,所以愈精彩愈能迷惑我们的“红学家”,使之得不出正确的结论。——其实,通过前八十回文中伏线和脂批提示,尝试恢复原著故事大概,其精彩程度是后四十回难以望其项背的。
第二节 红楼梦的初稿?
通过第一节简单论述,我们对后四十回大概有了正确评价。再来看四十三卷本《金玉缘》。
中隐子先生撰文说:“我的判断是,既不是《红楼梦》抄袭了《金玉缘》,也不是《金玉缘》抄袭了《红楼梦》,它们都是对同一抄本《风月宝鉴》的改写,且《金玉缘》更接近《风月宝鉴 》,甚至可以说《金玉缘》就是《风月宝鉴 》的翻版。”又说:“我判断〈金玉缘〉是〈风月宝鉴〉的换名,主要是因为〈金玉缘〉的前三回与后四十回浑然一体,没有半点破绽,而〈红楼梦〉的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却明显有不合之处。故能断定〈风月宝鉴〉是红楼梦一书的初稿本。也能断定红楼梦后四十回是高鹗从初稿本中嫁接而成。丁兄可仔细读一读《金玉缘》,它绝对不是伪作。我在网上一开始提出这一观点也有人不信,但后来渐渐的就有人开始相信了,因为有〈金玉缘〉的文字在那摆着,不由的你不信。只要将两书对照着读一读,一切就会明白。”这即是“原稿论”的由来。我不敢苟同这一观点,这种假设理由不足。而且终究是假设,并没有其它证据。
而土默热先生经过仔细研究,认为是伪造的,他在《金玉缘决无可能是红楼梦的初稿本》里说:“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就是《金玉缘》是后人伪造的,他的作者不可能是清初的袁于令,整理题名者也不可能是程伟元、高鹗。”又说:“今天的红学界本来就够乱了,够闹心了!为了迎合某些权威的结论,什么西贝货都能制造出来,什么曹雪芹遗像,什么曹雪芹墓石,什么曹雪芹遗诗,什么曹雪芹书箱,什么曹雪芹老屋,如此等等。就连大名鼎鼎的’三脂本’,欧阳健先生也怀疑是’假脂砚斋’制造的是西贝货。对这些与《红楼梦》相关的西贝货,我们不妨统称为’红楼梦病毒’。 ”
土氏的许多观点我比较赞同,尤其他说的“《金玉缘》绝非《红楼梦》的初稿本”,很有道理。但他说《金玉缘》的出现是一种“病毒”,我不能接受。
纵观当今红学领域,奇闻怪论,比比皆是,若非哗众取宠,定是欺世盗名。什么“《红楼梦》的作者是朱三太子”啦、什么“《红楼梦》一书就是暗写史湘云”啦、什么“《红楼梦》一书是暗隐曹天佑和竹香玉的爱情悲剧”啦、什么“《红楼梦》的作者是洪升”啦、什么“《红楼梦》一书就是反清悼明”啦…………等等等等,扰乱视听,蛊惑人心,不是病毒是什么?
《红楼梦》虽然伟大,但终究不过是一本书,其书所表现出的思想价值艺术价值,在古典小说中已臻登峰造极之化境。但美玉也有微瑕,这很正常,因为书毕竟不是完稿。可是,最不能容忍的是:今人居然说书中“漏洞”“笔误”乃有意为之,另有深意。曹雪芹地下有知,恐要笑掉大牙:“我有那么神吗?干脆我做上帝,《红楼梦》就当成《圣经》不是更好?”
个人认为:研究《红楼梦》本文及脂批,才是应该的必要的,其余的实在是毫无价值和意义。
扯远了,回到本章主题。我的结论是:《金玉缘》肯定不是《红楼梦》的初稿本,也不是什么《风月宝鉴》。
第三节 《金玉缘》与《红楼梦》的关系
经过上一节的探讨,我们可以这样问:那么,《金玉缘》究竟是什么呢?如何评价它?它与《红楼梦》什么关系?
在回答这几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澄清一个概念:什么是《红楼梦》?
在《石头记》成书之初,即雪芹在世时,《红楼梦》曾一度被做为书名,这有清人永忠等人的诗为证,诸位可查一查。《红楼梦》这一书名不是程高的发明创造。《金玉缘》这一书名倒的确跟雪芹无关,而是程高时代及其之后的清民间书商为避清统治阶层的“审查”所用的书名。所以,在我看来,《红楼梦》就是指不包括程高伪续在内的曹雪芹原著。
而四十三卷本《金玉缘》是一个“有首尾”的完整故事,按中隐子先生的说法是“浑然一体,毫无破绽”。真是这样吗?虽然到我下笔为文之时尚未找出其中“破绽”,但这《金玉缘》若说成是《红楼梦》初稿,却有大大的破绽,其中之一便是:若说原稿,为何与脂批不符?
土默热的观点是“伪造”。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金玉缘》的作者(或整理者)用心良苦,是欲使程高伪续从雪芹原著八十回后拉出来,独成一体,从而使《红楼梦》去污归真,不被“尽掩其本来面目”。对《金玉缘》的作者(或整理者),土默热先生论述甚详,很有道理。我以为,《金玉缘》的作者(或整理者),如果是今人,那么他在国学论坛发布消息,也许是为引起别人注意的一种炒作手段?如果是清人,那么他并未在书中署自己名字,可见也不是欲欺世盗名之辈,亦应该对他作公正的评价才是。
基于上述分疏,我的最终结论是:《金玉缘》与《红楼梦》(雪芹原著)并无多大关系,而只是一部程高伪续的换名和有所补充的本子。但其价值也不可小觑,若此书流布,当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曹雪芹原著也终将可以割掉被强行嫁接的“狗尾”。这不是一大快事吗?
2004年11月14日于求实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