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孝死了,宗孝死了。
宗孝就像窗外海棠树的叶子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青呆坐在床榻上,像具无魂的僵尸。自从听到宗孝的噩耗后,玉青就这么痴痴呆呆地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捧着荷包自言自语,嘴里一遍一遍地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木窗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冷风呼呼地吹过海棠树光秃秃的枝条灌进来也浑然不觉,玉青不敢相信,那个说一定会回来娶自己的人就这么走了,自己成了望门寡。
玉青一夕之间像换了个人,变得暮气沉沉,缺了灵气的眼眸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脸像木雕一般没了生气,除了吃饭干活就是发呆,身形也日渐消瘦。
玉虎媳妇眼见着玉青嫁不出去,心里十分的不快,玉青一辈子不嫁人,就要吃家里一辈子,不仅多一张吃饭的嘴,还要忍受人们的风言风语,丧门星,克夫命,大姑娘小媳妇见了玉青都躲着走,连带着和玉虎媳妇都少来往,为此玉虎媳妇没少和玉虎抱怨,两口子也没少拌嘴争吵。
玉青心里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嫁人,眼见家里要呆不住,就收拾了包裹准备往山里的庵里去,剃度为尼,终身与青灯古佛为伴。
出家,荒唐。
陈福贵脸气的青紫,青筋暴跳,烟袋锅狠狠地敲在桌子上 ,敲得火星四溅。面对爹的大声训斥,玉虎夫妇吓得不敢做声,从小到大,爹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还没死,我还当得起这个家。陈福贵暴怒地训斥着玉虎夫妇,完了回头又看着玉青道,回房里去,不准再有这种不着道的想法。
玉青玉虎默默地回了各自的房间,陈福贵关了门,余怒未消地拿起烟袋狠狠抽了起来,一袋烟抽完了,又拿起镊子把煤油灯的灯芯拨了拨,暗淡的屋子一下亮了不少,爬上床从床后搬出个黑漆木盒,回到桌旁,打开,里面是一只女人用的簪子,福贵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手心摆弄。
十几年前,家乡闹饥荒,玉虎娘死了,陈福贵带着年幼的玉虎一路逃荒出来,路遇山匪救了一年轻怀孕女子,这便是玉青娘,女子无亲可投,陈福贵便带着一起逃荒来到了刘家集,后遇到宗孝的爹,福贵被宗孝爹收留在布庄,女子不久生下玉青,日子渐渐安稳了,女子却撒手走了,临死前留下这支金雀簪,郑重托付福贵等玉青出嫁时再给她。福贵见这支金雀簪不仅做工考究,而且眼睛上还镶了一颗绿宝石,价值不菲,不像出自普通人家,福贵便留了心眼,玉青的身世一定不像女子说的那么简单,而且和这支金雀簪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十几年来福贵一直守护着这支金雀簪,也到处打听它的来历,却毫无结果。
人算不如天算,福贵原本打算把玉青留给玉虎,没成想半路杀出个宗孝,为了生意只好指腹为婚把玉青许给了宗孝,一波三折这婚还是......,嗨,自己千算万算,到头来偷鸡不成反失把米,幸好还没嫁,虽说望门寡名声不好听,但总好过寡妇再嫁。
今天虽然及时制止了玉青出家为尼的念头,但像现在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玉青若真是为宗孝守什么贞,自己十几年的心血岂不白费,看样子还是要想个法子早日把她嫁出去为好,夜长梦多,越早越好。福贵心里拿定了主意,把金雀簪收好,熄灯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