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惊慌得就像多年前偷看时被人逮到一般,心都要吓飞了。不过,毕竟不是十几年前了,光阴的作用很快显现了出来,就在四目相对的刹那,晖就势打了个哈欠,继而双手盖住了脸。
那人似乎看到了什么,迟疑间却被后面的人流蜂拥向前。晖乘机迅速离开走廊坐位窜上卧铺。
晖双手抱膝卷缩在卧铺一角,心有余悸地看着车厢走廊。喧哗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一会儿火车又哄哄启动冲进无边的夜色。
朦胧的睡意被刚才一吓早就飞到爪哇国,晖失望寂寥地看着窗外。
这里有两个空铺。列车员带着两个旅客从车厢远处走来。晖对面的卧铺空出了两个位子。
看着恍惚的人影,晖才安定的心吓得七窍八魂又都要飞了。不会是他吧,是他我该怎么办?陌路还是一笑泯恩仇?好像自己都做不到。
怎么办,真是狭路相逢。
躺下装睡,以静制动。
李处长,你睡下铺,我睡中铺。中年男人讨好的声音隔着单子飞进晖的耳畔。
晖悄悄掀开被单,是两个中年男人的背影,一个偏瘦,一个微胖。瘦者正低头弯腰整理着下铺。显然他们是才补了卧铺票。
见李处长没啃声,中年男人直起身对站在走廊的列车员说,换条新单子,这单子太脏了。
列车员见惯不怪地嗯了一声回身走了,一会儿送来了一条新单子。
李处长,你先坐会儿。瘦子殷勤地换了单子,又把李处长的随身公文包放到枕头旁。
又是一个马屁精。晖不屑地把身子转向了另一面,这些年跟着志君形形色色的阿谀奉承者见多了,对他们即是可怜又是不屑。
一会儿走廊车厢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火车框框的声音时起时浮。在确定了对面来人不是他之后,晖又一次陷入了失望寂寥。
不见面也好,让他永远亏欠着也是对他的惩罚。
晖毫无睡意,干脆坐起身,思绪又飞回了从前。
晖和志君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很快调到了临江市电力总局下属的一个分公司,和志君还是在同一系统。
住了一段集体宿舍后,二人开始商议结婚事宜。
志君出生农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妹妹。
哥哥志杰早年进城务工,从工地泥瓦匠干起,慢慢有了自己的工程队,成了包工头,工程队虽规模不大,但一直都有活做,在老家盖起了小楼,成了当地的名人,随着弟弟志君仕途的升迁,志杰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工程,一心想要进军临江市,在政府工程中分一杯,无奈志君死活不松口,没有弟弟的引荐,志杰一时也摸不到门路,对弟弟不免怨气冲天。 妹妹志红刚大专毕业,走了志君 的关系进了临江市某银行。
晖调来临江市不久,也没什么亲朋好友,自己家里人口又简单,和志君商议婚事从简,虽是这样,婚宴也要办三场。临江市主要宴请二人的同事领导,春节回志军老家和晖的老家再各补办一场。
听说刘秘书要结婚,听到风声的各路人马纷纷出动。有送高档床具沙发的,有送进口电器,有送名牌烟酒,还有送各色特产,甚至还有明目张胆,打着送份子钱大肆送现金的。这些都被志君挡了回去,实在退不回去的,志君都用本子一一记下,过后想办法折成现金退还。
这些都是给你的?晖不敢相信,就因为志君手里小小的权力就有这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过去自己在权力的底层,只风闻它的好处,今天却切实感受到了它的实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晖对这句话有了切身的感受。
要点是下面这句: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急缩手,且抽头,免试身心昼心愁。以后你还会经常面对这些,阳光底下无新事,太史公早就告诫了,记住,不许伸手,不许出头。志君像警告犯人一样严肃地告诫晖。
我又不傻,他们送这些,肯定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我只要听你的就是了。
志君揽过晖继续说道,你没在官场呆过,不知其中的厉害,一旦陷入之中,就像泥潭别想出来,只能越陷越深。
那志红的工作不是你找的关系吗?晖有些开始为志君担心。
志红本身符合招工条件,她的头是我中学时的好友,人老实可靠,和我在工作上没直接关系,志红没野心,只想要一份安稳的工作,不像志杰,路数野,胃口大,不是一两个工程能喂饱的。
你放心,我家里就我一个,也没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需要照应。见志君如此小心谨慎,晖立刻表示自己绝不给他添麻烦。
身在江湖不得不小心,不是我六亲不认,一个个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咱们不收礼,那还送礼吗?晖不敢肯定地看着志君问。
不单独送,随大波。有些人,你送了多少他不知道,但你不送他一定知道。这就是官场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