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自助餐的学问
北美的自助餐,在九十年代初的北京,是一个传奇。听那些吃过自助餐的同学吹牛,肚里缺少油水的我们,听得哈喇子淌一地。
十几年前,第一次到北美,加拿大的多伦多。朋友请我吃饭,我主动申请吃自助餐。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鸟枪换炮,没有温饱之忧好多年了,摸一摸口袋,也还有几个硬邦邦的家伙。
我们去的是一家海鲜很多的餐厅。虽然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但也是让我开了眼界。那么多的食物,那么多的食客。任意拿取,随时添加。我第一次一顿品尝了那么多品种的食物。当然,我们还不至于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
从餐厅出来,朋友问我,第一次吃自助餐,有何感受。我想了想,回答说,其实我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常吃自助餐。
那个时候上学,半农半读。农忙季节,以班为单位,到生产队干农活。麦收季节拾麦穗,捡蚕豆;秋天摘棉花。中午时分,生产队会派人在地头的树荫下,摆几张桌子和长凳,抬来几木桶白米饭,几搪瓷盆下饭菜,都是时令蔬菜,譬如炒萝卜丝、烩冬瓜片,还有一大桶汤,实际上就是开水加几勺盐、几滴酱油,再撒两把葱花。这就是生产队招待我们的自助餐。
我们每个人领一只印着“愚公移山”的搪瓷碗和一双筷子,围着木桶抢着盛饭,然后挤坐在长凳上分抢搪瓷盆里的菜。
一般来说,米饭是足够每个人都吃饱的。但我们的目标是吃到撑,因为肚里没油水,一肚子米饭一会儿就消化了,而且,能有白米饭吃到饱,那是过年都享受不到的奢侈腐化。
同学们拿着木勺,又按又压,一碗米饭,结结实实的,尖儿高高的。我总是不屑他们的行径,马马虎虎地盛一碗,快快地连扒带塞,囫囵吞下。然后拿着空碗去盛第二碗。我的第二碗米饭,结结实实的,尖儿高高的。等大部分同学吞下第一碗,饭桶已经空空如也。
这一招,是我二舅教的,他曾在某野战军服役。
听完我的故事,朋友摇头,说,你就吹吧,这算哪门子的自助餐。我说,都是自助餐,就是吃相大不一样,一种是在物资极端贫乏的年代,一种是在物资极端丰裕的社会。
疫情以来,没有去过自助餐厅。加上身体不适,医嘱,最好不去。为了解馋,只好上网过过眼瘾。发现,网上不仅有大量的菜单、图片,还有海量的自助餐攻略,其核心就是,如何吃更多、吃更贵,如何把付出的餐费吃回来,最好把餐厅老板吃破产。
多年前读过一篇有关自助餐的短文,不记得出处了。说的是:一个自助餐厅的客人,就像一个独裁国家的统治者,手握刀叉碗碟,对各种食物拥有无限的权力,你的食欲不受限制,尽可放开肚皮,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没有人可以约束你。你面对食物,犹如独裁者面对他的国家和人民。所以,有教养的客人,在自助餐厅里会表现出令人尊敬的、高贵的节制,取适量的汤、适量的牛排,细细品尝,而不会大吃大喝,狼吞虎咽,浪费食物。同样付了钱,却不会吃相难看,不会盘算店家的利润几何,要吃将回来。这就相当于统治者手中有无限的、不受约束的权力,却从来不滥用。结论是,自助餐里有从政治国的道理。
佩服,有学问的人就是与众不同,吃顿自助餐,还能憋出个哲学嗝来!
记于2024-03-21
I always get just two plates. The first one is for getting me almost full. The second is a little bit more. Nothing more than I usually eat at home.
The buffet is cheap compared with other restaurants now and doesn't require tips.
So you really don't need to eat too much to get the money back. It's already a good de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