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中流上了他的凯迪拉克轿车,车子启动,往加罗山方向驶去。
彻地连天的雨幕中,车子开的又快又稳。印中流独自坐在后座上,从包里仔细的拿出一个物件,打开包裹的黄绢,露出一支巴掌大小的玉龙,两手合在掌心,陷入了沉思。
懂行的人可以认出,这支色如琥珀,黄中透红的玉器,是一件十分罕见的汉代血玉螭龙。东汉高诱注《吕氏春秋》说:“螭,龙之别也。” 《汉书·扬雄传》引三国时人韦昭语:“似虎而鳞”,即虎首龙身,又名“螭虎”。龙能上天入地,呼风唤雨;虎乃兽中之王,威风凛凛,螭龙兼而有之。《易》曰:“云从龙,风从虎”,风云交会,则五洲震荡,四海翻腾。按照云梦地方传说,螭龙为上古山神,主雄霸之气,宜孤阳而降百阴。印中流手上这一支螭龙,雕饰并不繁复,造型古朴。虎首刚好一握,龙身如蛇前伸,身被细鳞,末端膨大,中央有一小孔,像一只独眼。这支螭龙百年前自随州出土,辗转到了印中流手上,他一直奉为至宝,随身携带,却轻易不肯示人。每当有大事临近,印中流必定请出此宝,以定心神。
过了一会儿,印中流收起螭龙,抬手在车门边按下一个电钮,前后排座位之间升起一道暗色玻璃屏障。屏障是隔音的,这样除非有人在后座开枪,不然前座的司机和秘书,不会听到任何后面的声音。
印中流拿出手机,拨通了天实贸易公司总经理李伟的电话。
三十几岁的李伟,是印中流的外甥,当着天实公司的法人代表,替印中流打理这家公司。印中流是大老板,也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掌舵人。另外还有几个小股东,都是用得着的人马,银行的,工商的,税务上的几个现管的领导。公司所在的江口区检察院一个副检察长,也有一点干股。不用说,他们都是用了亲戚的名字参股。
这会儿李伟正坐在一个包间里,搂着一个陪酒女郎,笑呵呵看一群狐朋狗友大呼小叫,耍骰子压大小。感觉到腰里手机震动,他拿起一看是印中流电话,马上推开怀里的女孩儿,磕磕绊绊走到门外。一出了门,他的脚步马上加快了,眼神也清明了,接通电话问道:“大舅爷,什么事?”
“你出来了?燕翅皇宫那边散了?”印中流问。
“还没。大舅爷您有事走了,张省长也走了。大家玩儿了一会儿,章区就叫散了。”李伟说,“对了,毛经理他们嫌不过瘾,领着不少人,往名都夜总会那边玩儿去了,说是要干个通宵。我没去,这边现在人不多了。”
“没去就对了,我有事让你办。你没喝多吧?”印中流说。
“这点儿酒没事儿。”李伟虽然并不好酒,但是实际酒量甚大,这话倒不是吹牛。
“嗯。”自己家这些字侄辈中,印中流对李伟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平时话也不多,但是做事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连印中流自己也觉得,李伟比自己那个怂包儿子,印喜松,强了不少。当然,印喜松有印喜松的用处。想到这里印中流又问:“溪松和心洁呢,没什么事吧?”印中流对于自己那帮子乡党,劝酒胡闹的本事,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挺好的,他们早就回家了。弟妹嫌烦,不让别人跟着。是赛门德科的武总给送回去的。估计这会儿到家了吧?武总肯定也走了。人家洞房花烛夜呢,还能没点儿节目?谁还当电灯泡呢……”老成如李伟,说到这里也“嘿嘿”笑起来。
没想到印中流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李伟你听好了,公司账上还有多少钱?”
“现钱,七八百万吧?于局那边有个两千多万还没给他,再就是金生房地产那边欠我们几千万,半年多了,说是这两天要送过来。马上能动的,有五六千万。”李伟一字一句的说着,“要不我明天理一下,周一应该可以用了。”
“来不及了。你这样,明天一早,带上所有的现金,嗯,再找一下江阳农行的马行长,让他马上给你拨点钱,有多少算多少,都带上。然后找上几个可靠的人,开车去薄州,把批发市场上清热避秽的药材,蒲公英、黄芩、大黄、吴萸,白芍,硝石,石斛,尤其是黄连和藿香,还有甘草,只要品相好的,全部给我拿下。让联丰给我们马上发货,送到景门的药厂备上,我有大用。”印中流交代着。李伟早就掏出小本子,一字不落的记着。
“全收光吗?价钱上不问?”李伟一边记,一边问道。
“只要品相好的。品相不好的一定要留下一些,不要全收光。价钱在市场上就行,我们是大主顾,只要还没有走漏风声,应该不难谈,不过一定要快。”印中流嘱咐着,又说,“小伟,你在仕铭豪庭那套房子,结婚以后住了好几年了吧?这件事办好了,我在隆泰花园那边那套房子就给你了。你现在这套,给你丈母娘住吧!”
这时候的临江,繁华地段一百多平米一套房子,价值虽然比不上帝都,沪东,怎么也得一百多万了。李伟心里一阵激动,也没多说,道了声谢,问清了没有别的事,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