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师太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玉箫师太尚未说话,美夕又道:“还有一股茶香,沁人心脾。”
玉箫师太嗅了嗅,空气中的确有一股茶香,但还是听不见声音。过了半晌,才听到笑声,初时声音甚小,渐渐地越来越清晰,香味也越来越浓。似乎一个年轻女子边笑边走下山来。来者的轻功颇为高明,如果不是笑声和香味,便几乎无人能察觉出她的行踪来。师太心下也更加佩服起美夕的内力来。这小妹妹好生厉害,这么远的声音也能听到。
“何人深夜来访?所笑何事?”仍然不闻脚步声,帐外却已传来华克之的喝问声。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不开口笑是痴人啦!哈哈哈!哈哈哈!”
“不开口笑是痴人!说得好!哈哈哈,哈哈哈!是哪位女侠前来造访?快快有请!”玉箫师太知道对方吟的是白居易的《对酒》诗,颇契合蜗牛就酒的场景,对对方也生了几分好感。师太正要起身迎出帐去,哪知就在此时,帐外的华克之却忽然叫道:“头好晕,不好,有迷药!”
玉箫师太一慌,赶紧回头望向美夕寻求对策,美夕却已一头栽倒在地。玉箫师太迅即将一粒莫龙丹放进嘴里。她不服莫龙丹还好,莫龙丹刚刚下肚,她也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伴着一串优雅的笑声,一个英姿煞爽、身背双刀、手中托着一个紫葫芦的紫衣少女,像一阵轻烟一样,“飘”入美夕和玉箫师太的大帐中来。 紫衣少女见美夕、玉箫师太和张润土三人都失去知觉瘫倒在地,又是得意地哈哈大笑。待得见到盘中残余的蜗牛时,瞬间变得怒气冲天,挥刀便向美夕劈去。
眼见美夕便要被紫衣少女一刀拦腰斩为两段,突然一个声音喝道:“住手!”同时,一支胡叉斜刺里伸出,将刀荡开。紫衣少女大惊,忙回头一看,却是倒地的男子不知何时爬了起来。紫衣少女更是吃惊不已,她原以为是某个轻功极好之人突然出现,却没想到自己的迷药竟然没有将所有人都迷倒。
原来,张润土听美夕提到茶香时,心中便已有预感,赶紧屏住呼吸。他所练的带鱼神功虽不值一哂,但由于是在水下练功,却让他练就了可以长时间闭气的独门绝技。由于他不呼不吸,迷药便自然不能进入他的体内。群雄尽皆被迷倒后,唯张润土独醒。不过,他担心自己非来犯之敌的对手,便故意倒地,假装也已被迷晕。此时见美夕有性命之忧,再也不及考虑自己是否是来者的对手,赶紧挺身而出相护。张润土生怕紫衣少女伤害美夕,忙又喝了一声道:“不许你伤她。”
“好小子,你是个什么怪物?竟然能逃过本姑娘的迷药!本姑娘的紫茶凝烟还从未有过漏网之鱼。且让我再试试看!”紫衣少女边说便朝张润土走来,伸手便要去拧紫葫芦的盖儿。
“站住。你别过……!”张润土吓得倒拖胡叉往后连退,“来”字尚未出口,已经屏住呼吸。
紫衣少女原以为张润土是个劲敌,此时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地竟胆小如鼠?”
张润土吓得连连摇头,却不开口说话。
紫衣少女将葫芦盖拧紧,道:“你说话吧,本姑娘先不迷你。”
张润土确信葫芦已被盖严,才张嘴狡辩道:“胡说,谁胆小如鼠?我分明是属猫的。”
“是么?那你别跑啊!”
张润土盯着紫衣少女手中的紫葫芦道:“你……你是何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本姑娘乃紫茶山庄庄主叶紫烟。葫芦里面装的嘛,我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叶紫烟低头望向自己的葫芦,似乎颇为欣赏自己的杰作。续道:“紫茶凝烟,听说过没有?”
“没……没有。”
“很香的。来,给你闻一闻。”
“不……”一个“不”字尚未完全吐出,张润土又赶紧屏住呼吸。
“来呀,属猫的男子汉大丈夫,闻一闻香味,你怕个啥?”
张润土不敢说话,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瞧你那胆小样,本姑娘都没将盖子拧开,你就不敢说话啦?”
“把你那葫芦放一边,咱们好好聊一聊。”
“好。”叶紫烟像是很喜欢逗别人玩一样,依言将紫葫芦放到案头,才又转身对张润土道:“说说看,你有啥奇怪之处,竟然没有被本姑娘的紫茶凝烟迷倒?”
张润土挺直身板,得意地道:“只要我闭气不呼吸,你就迷不倒我。”
“原来如此!你能闭气很长时间吗?”
“半个时辰吧,不算太长。”
“厉害!”叶紫烟竖起大拇指赞道。“你这闭气的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我家以养殖带鱼为生,本人需要长时间在水下给带鱼提供压力。久而久之,便练成了非凡的闭气功夫。”
“原来如此!”叶紫烟又转身将紫葫芦拿在手中,先把玩了一下,才道:“倘若本姑娘将你的嘴撬开呢?”
“你……你这个女魔头,要杀便杀,为何要把人家迷晕?”
叶紫烟怒道:“你竟敢称呼本姑娘为女魔头!”
“你乱杀人,难道还不是女魔头?”
“本姑娘几时乱杀过人?冲着你叫我女魔头,罪加一等!”
“如若你不是女魔头,为何要杀我们?”
“为何要杀你们?”叶紫烟往前走了两步,一指盘中剩下的蜗牛,提高声调,怒喝道:“为何要杀你们?这些蜗牛都是本姑娘辛辛苦苦养的。竟然被你们弄来做下酒菜。哼!难道你们还不该死吗?”她越说越气,气得纤纤细指颤个不停。
“难道这些蜗牛都是姑娘养……养的?”
“正是!本姑娘因事离家半月,回来时发现养的蜗牛不知去向。本姑娘追踪至此,却发现蜗牛成了尔等腹中之物。真是气煞本姑娘也!”
“我知道了,蜗牛的涎液可以美容养颜。看紫嫣姑娘变得如此美貌,想必早已离不开这些蜗牛了!”
“呸!你嘴真贱。难道本姑娘不养蜗牛就不够美貌吗?”
“不不,姑娘天生丽质。”
“罚你自己掌嘴十下!”
“是!”张润土不敢有违,连忙给了自己十个嘴巴,一个也不敢少。
“这还差不多。”叶紫烟怒气略消,喝问道:“你们吃了本姑娘的蜗牛,是不是死罪?”
“是,啊,不……不是!”
叶紫烟将手放到葫芦盖上,又问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张润土怕她将葫芦盖揭开放出迷药来,赶紧答道:“是!”
“好。我先杀晕倒的,再杀你这个没晕的。”说罢,又挥刀朝美夕劈去。
“住手!”
叶紫烟将刀停在空中,侧身望着张润土,杏目圆睁,喝道:“怎么,你想造反不成?”
“不,不。这个,这个,”张润土刚才虽用胡叉将叶紫烟的刀荡开,但已被震得虎口发麻。他自知不敌,不敢跟叶紫烟交手,忙道:“俗话说,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蜗牛是我捉的,也是我烹的。跟她们两位大侠无关。你要算账便冲我来!”张润土本是怕死之人,慌乱中竟然说出大义凛然的话来,或许因为他想拖延时间,或许他心中又真的不愿美夕被人杀死。
叶紫烟略觉吃惊,道:“看不出你这属猫的胆小鬼还挺有担当的。不过,本姑娘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吃过我蜗牛之人。”
张润土见无法逃脱,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继续哀求道:“姑娘,你杀了我们,你会后悔的。”
“你说本姑娘会后悔?”
“当然。你知道我们这一行人是去干啥的吗?”
“你们去干什么,跟本姑娘有何关系?”
“既然姑娘说自己不是魔头,那想来便是正义道上的人物。我且问你,你痛恨不痛恨魔教?”
“东方不败率领的魔教无恶不作。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
“我等便是去黑木崖除魔,为武林伸张正义的。”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张润土用手一指美夕道:“这一位是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又一指玉箫师太道:“这一位是峨嵋派玉箫师太,她们二人是本次除魔行动的统帅。”
“本姑娘对正义道上这次除魔行动也略有耳闻,原来她们二位便是东方大侠和玉箫师太,”叶紫烟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倒真不该杀。”
“倘若姑娘能压制魔教,保武林平安,杀了我等也无所谓。”张润土见叶紫烟不打算杀他们了,反而更加大义凛然起来。
“倘若本姑娘杀了你们,岂不是助纣为虐了?好,今次就放过你等。”叶紫烟毫不犹豫,说罢便要转身出帐而去。她因心中崇敬跟魔教对抗的英雄豪杰,言辞中便也由“尔等”变为“你等”。
“等等!”张润土忙道:“叶庄主请留步。”
“怎么,想闻一闻本姑娘的紫茶凝烟不成?”
张润土连连摇手道:“不不不,那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
“可否请叶庄主把解药留下?”
“本姑娘不杀你们,已是法外开恩。当然要略施惩戒,好叫你们长点记性。”
“请问叶庄主,群雄都昏睡不醒,如何去黑木崖除魔?”
“据本姑娘所知,号称解毒神医的立山圣母是玉箫师太的姐妹,此次除魔,立山圣母当也在被邀请之列。等圣母来了,自然会替他们解毒。且看是立山圣母厉害,还是我叶紫烟厉害?一粒莫龙丹,远离鬼门关。紫茶凝紫烟,专克莫龙丹。天下第一用毒高手,非紫茶山庄庄主叶紫烟莫属!哈哈哈,哈哈哈!”
张润土还要再说,叶紫烟已走出帐去,唯余一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便在此时,东南方向一个声音道:“且让老太太来领教一下紫茶凝烟的厉害!”
张润土尚未反应过来,叶紫烟的笑声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旋即,一个身着缁衣,手握一柄拂尘、面容清瘦的老太太,出现在帐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