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卡侬高中时代的冤家。全校valedictorian的印度臭屁王子,Kelly。
“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头发呢? 都长到下巴上去了?” 卡侬见他就要亏他,从15岁Kelly转入卡侬的学校,夺走了她第一名的位置开始。
“你这二十年是躲在哪个洞里吗?怎么跟高中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漂亮?!” Kelly也不甘示弱。“你说你说你吃了什么,是不是吃了婴儿的胚胎,一副返老还童的样子。”
卡侬好气又好笑,“你呢,你吃了厕所边的草吗?怎么一个素食主义者有肚腩?”
“怎么样,没见过有肚腩的牛吗?”
卡侬一翻眼,扭头往咖啡馆走。Kelly也跳进车里,速速开走了,让卡侬着实有些错愕。走进咖啡馆排队,回头只见Kelly开着宝马,迂回地也到了咖啡馆,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兴冲冲地走了进来。Kelly满脸笑意地站到卡侬身边,嘴角不时往上扬,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卡侬看他笑的傻样,便说:“你开着宝马在Tofino不觉得格格不入吗?”
“没事儿,这里不知哪个老妖怪开着一辆奔驰S。”
卡侬看着他,眼睛瞪得老大。Kelly见状不仅大笑起来。“是你!哈哈我说是谁那么粗鲁。”
“你才粗鲁呢。” 卡侬直翻眼。
“嘿嘿,别翻眼,你眼睛本来就小,再翻就没有了。”
卡侬夸张地叹了口气,终于记起两人在高中为什么是冤家了。 “你再说我眼睛小,我就在你瞌睡时,把你的眼睫毛全都剪掉。”这是卡侬在高中时最常说的威胁。可如今说来,却有些过于亲昵了。
Kelly刚要张嘴回句什么,barista 以对他付出微笑和招唤。Kelly马上作优雅品位男状,不再毒舌。其实Kelly是符合北美人tall, dark ,and handsome 的标准的。与金发barista妹妹亲热寒暄一番后,便用肩膀敲一下卡侬问:“Ma’am, what’s your poison? 还是香草拿铁吗? ”
“是Jager bomb。”卡侬露出笑。
从中学起,说两人是冤家,也可以说是最佳战略伙伴。两人都传承民族传统,在功课上争强好斗,并被老师抓进校辩论队。两个人在辩论上可以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卡侬知识量又杂又广,Kelly则是逻辑思维极佳。以卡侬开始温柔煽情,再有Kelly咄咄逼人的反驳。卡侬天马行空的思维总会在小纸条上写下出人意料的论点和知识点递给Kelly,然后由Kelly系统组织出其不意地来个精彩的结尾。两人在那一年的市辩论比赛中所向披靡。
卡侬和Kelly在辩论赛中是队友,和朋友一起时却是针锋相对的毒舌。那时的Kelly,还是一头稍长的卷发。卡侬知道,在许多印度女同学眼里,popular,聪明,又家境殷实 的Kelly是让她们心仪的对象。据说在印度种姓制度里Kelly是王子级的。就算娶个印度美女,也得是最高两级的才行。她们常围绕在Kelly 身边,卡侬也时而混着和他们一起去看个宝莱坞电影。
Kelly总是一脸热情地把卡侬拽在身边,或者尾随她一起去吃寿司。Kelly点了黄瓜,牛油果,腌萝卜寿司,礼貌地吃着。卡侬抱着salmon sashimi大块朵儿,一边翻眼看Kelly。什么都不能吃,还来这边干什么。Kelly对卡侬也总是格外照顾的。从家里带来的素samosa,总给她备一份。学校里各种活动,也总有人来问卡侬要不要参加。这让孤僻坏脾气的卡侬莫名其妙地从书呆子步入学校popular学生的行列,和Kelly一样成为了学校风云人物。
因此,两人也曾被同学们乱点鸳鸯谱,成为嘲讽的焦点。“Kelly and Canon sitting on a tree..K-I-S-S-I-N-G..” 为此,卡侬曾整整半年未理睬Kelly,可是这种避嫌似乎在同学眼里是此地无银。每当Kelly看见卡侬和亚裔女同学们吃饭聊天都会放慢脚步,而卡侬则故意视而不见。渐渐地两人很少有单独的交集,只是在advanced 班级的评分上,互相挤着排名。卡侬知道,那个0068结尾的学号就是Kelly。当然Kelly也知道卡侬便是只有几分之差的0032.
十六岁那一年的情人节,卡侬在众人睽睽的情况下,收到一支玫瑰。卡片上写着68. 同学们都忽略了这个数字,以为是送玫瑰的编号,可是卡侬知道就是那个互不相视的0068. 把玫瑰塞进书包里藏着掖着带回家。却不知如何被父母发现,一场如临大敌的战争。拷问许久后,卡侬则是一问三不知。或许就是一个匿名爱慕者,父母松了一口气。但从此也对卡侬看得更紧了。谁让自己是父母的宝贝女儿,又是传统的中国家庭呢。
考大学的那一年,卡侬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是Kelly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报考了那个大学?”
“UBC, SFU”卡侬答。
“我爸妈希望我考多大和滑铁卢。”Kelly说。“那边有很多我的叔叔阿姨们。”
“哦,我爸妈希望我可以回家吃午饭。”卡侬笑说。快要毕业了,高中时代自认为的喜怒恩仇好像淡薄了许多。很多同学也在最后一年配成了对,仿佛不想少了这一段高中的甜蜜时光。可是卡侬,怎么可能和Kelly配成一对呢。
“我妈还想跟着我到东部给我做饭呢。” Kelly答。
卡侬笑起来,“那你怎么交女朋友啊。”
“我就是交了女朋友,也不可能和她们结婚。因为我爸妈会给我物色一个妻子的。”
卡侬吃惊地退后了好几步。一脸象看到一个远古怪物。“你开玩笑吧。你愿意一个包办婚姻?”
“这是他们所期待的。”Kelly回答说。
“可是我们周围那么多印度同学,不是每个人都接受这种婚姻的。 你有权利选择。”
Kelly苦笑了一下。“我的选择比较少。”
见他欲言又止一脸难色的样子。卡侬便岔开话题问道,“你准备报考哪个专业?”
“我想学建筑,可是我我爸希望我学商科,这样可以继承他的公司。我想我可以折中一下,报考建筑主科,然后副科选个会计。”
卡侬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人。在自己还在为学文学还是电脑和父母赌气的时候,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成熟了。 “我爸妈希望我学电脑,可是我想学古典文学或者艺术史。”卡侬笑说。
“我们的父母还挺相像的。”Kelly低头道。
“至少我的父母不指望安排我的婚姻。”卡侬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到这个话题。
“所以啊,我会尽量推迟这个不可避免的婚姻。直到我不能再逃避为止。”
“难道,你就不想和一个你爱的人过一辈子?”卡侬小心问道。
“想啊。可是谁能保证一个你自己选择的婚姻会过一辈子呢?你知道加拿大的离婚率吗?百分之四十。你知道包办婚姻的离婚率吗? 少于百分之一。”
“那才是一种不可逃离的痛苦吧。”卡侬提高嗓音。“我要是结婚,一定要和一个我爱的人。”
“我要是爱一个人,一定不和她结婚。”
卡侬惊愕地看着Kelly,好像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外星人。“那你的爱,还有什么意义吗?”
“你是为了得到婚姻才能爱一个人吗?”Kelly问。卡侬点点头,又似乎迷惑地摇了摇头。
少年时谈论爱情婚姻,总有些单纯地不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