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军阀张宗昌,人称“三不知将军”,即不知手下有多少兵;不知银行有多少军饷;更不知娶过多少房姨太太。我没有带过兵,银行存款也屈指可数,姨太太嘛,是不是在梦里娶过不记得了,所以,没法与张大帅相比。但我在喝酒方面,倒是与他一样,也有“三不知”:不知酒量有多大;不知放倒的敌手有多少;也不知被猛女灌醉的记录是几次。
先简单地介绍一下我某,免得读者们会有老毕的担心:能打得过银家吗?
我20岁开戒吃肉,21岁才学会喝酒,所以,我于酒肉,可谓大器晚成矣。有个舅舅一餐能喝三斤白酒,这在我的酒瓶上,酒精含量55-65%外,又加了个遗传因素90%的指标;平生第一次喝酒,就是在绍兴的咸亨酒店,名店起家,用大碗干的,出门后“南北”尚能分清,只是“东西”稍微有点偏角,这不又预示了我在“酒”途上,必将横扫千军如卷席吗?
喝酒“剿匪”的始俑,乃是我在粮油公司卖大米时结识的关中豪侠,名唤鱼生水者。老鱼是西京长安人氏,身高2米,年届50,白面浓眉大光头。他在新疆从军22年,官拜团副,转业后在省粮贸公司做头头,是我的大客户。
我俩在成都糖烟酒会上认识,从此惺惺相惜肝胆相照,不见不喝,不喝不见。他曾亲口对我夸说,他的酒量西北第一,可谓“脚踏黄河两岸,拳打西北五省”。我有幸随他至东府渭南和西府宝鸡两次“剿匪”,两次都大胜而归。
没出过远门的内地人,可能不知道西北狼的喝酒风格。我曾用耳朵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地广人稀的青海某公路检查站,里面只有一个大盖帽和几箱烈酒,若捉住超载超速的违章司机,大盖帽既不罚款,也不吊照,只将司机摁到自己的对面坐下,一人一瓶地对吹。第二天早晨,若司机醉至不醒,即算是处罚,但等醒来,便可全毛离开;若大盖帽醉了,司机尽可自去,不必理会。
我去大别山“剿匪”,事先并没有准备,纯粹是不期然而然的“遭遇战”。
记得那天是2007年5月18日下午,周五。建筑第四所的周所长,请我陪他一块去金寨县的天堂寨,说是要谈一个风景区改建项目。周所长是省内著名的古建专家,平时我俩就非常要好,也曾多次合作过项目,而且都很成功,所以,我对他十分的信任,未及情绪准备,就坐上了他的私家车。
车经六安、霍山、燕子河等地后顺利到达天堂寨风景区。见到风景区负责人(省安兴公司天堂寨管理处)顾大人后,简单交流一下项目情况就去安兴山庄入住,接着就是吃饭。
皖西我是第一次踏足,金寨县对我来说犹如天国神郡的一个地方。之前我听说,皖西人都是春申君的门客,文气的人特别文气,勇武的人特别勇武,能文能武的人更是史不绝书。文者如王明,武者如英布,文武全才者如柏文蔚。
金寨县地处大别山革命老区,是全国十大将军县之一。据说红安出过61名将军,高居榜首;金寨出过55名,位列第二。根据我对陕北延安的了解,凡是盛产共产党将军的地方,一定酒风浩荡,肉气熏天。
果不其然。已经就座的整整一桌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脸大汉。我数了一下,共有10位。他们中有将军相的,有秀才相的,更多的是带土匪相的。开席前最后几分钟,来了一位英俊小生,说是天堂寨风景区管理委员会王主任,即将去六安旅游局高就科长。所以,这餐饭原是为王大人饯行的,既然我俩赶上了,那就顺便也沾点福气、运气和喜气喽。
王主任不仅仪表堂堂,满腹经纶,而且特别风趣幽默,说起俏皮话来简直就象小男孩摸鸡鸡——手到擒来(他自嘲)。听听他在开饭以前的专业介绍,就知道他有多么饱学了:
天堂寨原名叫“天塘寨”,属湖北省管辖。元末农民起义军首领徐寿辉曾经在此啸聚,领导大别山人民抗击元朝的野蛮统治,并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国号“天完”,寓元朝完蛋之意。后来朱元璋渐成气候,让陈友谅前来天塘寨招安徐寿辉到南京做大官。
当轮船行至马鞍山江面时,陈友谅设下伏兵,将徐寿辉杀害,然后回师武汉自立为王。后来,人们为纪念徐寿辉和他建立的理想国,就把天塘寨改名为天堂寨。这里的寨,不同于西南少数民族聚居的村寨,而类似北方的瓦岗寨、穆柯寨,意思是土匪啸聚之地……
一开席,酒司令拿着酒壶逐个斟酒,不由分说,每人一大茶杯迎驾特曲,不喝白酒的,自拿一瓶干红包干。在座的大多数人的酒杯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只有坐在我右手边的王主任自言只喝红酒。王主任原是坐在主席位子上的,后来听了顾大人的介绍,就把主席的位子谦让给了我。
酒过三巡,刚好是深喝三大口,第一大杯必须干了。周所长不会喝白酒,我们喝完第一杯白酒,他也就喝完一瓶啤酒,便脸红血胀地宣布不行了,草草地败回房间休息去了。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本来我们两个作宾的,如果齐心协力,对付他们12个地头蛇,单凭我的酒量,或许有两成取胜的把握,可现在老周临阵脱逃,剩下我单枪匹马挑滑车,想要竖着出去,哼哼,难喽。
半斤酒下肚,你来我往数回,该尽的情意尽了,该回的礼节回了,我便坚决要求退场,可人家要我留下来继续战斗的要求,比我的退场要求坚决多了。
我一看这阵势,风高月黑过坟地,除了把口哨吹得比风声还响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人说酒壮英雄胆,狭路相逢勇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大约在八两的刻度上,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山东河南和陕西“剿匪”的豪壮场面,匪勇和贼智,也从尾椎部位一齐涌了上来,感觉凉飕飕的。
我先采用“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计谋,煽动他们自相残杀,不要把矛头总对着我;尔后再用“擒贼先擒王”的办法,专攻王主任一人,因为这些人主要是孝敬他而来的,只要他一喝醉退场,其他人必然树倒猢狲散。我见王主任已经喝下一瓶干红,若再来一瓶,必倒无疑。而我再喝一瓶白酒,料也无妨。于是我就提议,王喝一瓶红酒,我喝一瓶白酒,各自包干,不许反悔。
我因为不会猜拳行令,所以,就建议大家讲荤段子斗酒。我刚听到有人说出上联“一生不娶几个妻”,马上就有人回答下联说:“死了不如老公鸡”。
王主任毕竟是个文化人,他与我斗酒的方式都是文绉绉的。他先当着众人的面,淫唱了一段寿县二人转小曲:早上起来脸朝东,姑嫂两个比……——非是我昏醉,倒是清楚地记得,考虑到女性读者的感受,所以就把下半截锯了。兴起时,他还声情并茂地背诵了著名民间小调“十八摸”,乐得我当场解酒三成。
为了一招制胜,我提出让他出个谜语给我猜,若我猜中,他喝下全部一瓶干红,分5次喝完;若我猜不中,我喝下全部一瓶白酒,分三次喝完。他想了一会儿才肯接受我的建议,于是,他便说出我们海外华人不曾听闻的谜面:
有位平胸女士,来到诊所要求隆胸。医生报价3000元,女士说只做一个,医生说1500元。女士仍嫌太贵,医生说那干脆900元吧,这是最低价。女士不解,问医生为何只收900元。医生附着女士的耳朵讲了一个成语,女士顿时无语。故事问:医生讲了什么成语?
不知道是合该王主任倒霉,还是合该我走运,他说出谜面不到3分钟,我就换算出了结果,立时回答了他。这位小领导顿时心服口服地站起来说,今天大家尽兴,就此散了吧。我终于没有横着出来,而他们却倒了好几个。
回到院里,我在大别山以一当十喝酒不醉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设计院上上下下,接着又传到了工大校办。计算机与信息工程系有位留德博士生导师,人称高博导,因为酒量海大,碰巧又姓高,江湖戏称“搞不倒”。据说,他手头有一本校内酒师的黑名单,凡酒席相逢,一定上前与之搏战,至今无人不败,名字也一个个地被他从黑名单上抹去。估计是打了个“X”。
我有幸也在他的黑名单之上。在外办举行的一次元旦晚宴上,我邂逅了这位传说中的酒力海大。这个身高1.82的大帅哥,见到我时竟然只字未提决斗一事,当我端着酒杯率先向他敬酒时,他却连连谦道:“久仰久仰。”有人不怀好意地乘机挑拨说,你的黑名单上不是也有……?“早就删除了,早就删除了!”他忙不迭地笑着解释说。
也喝一点,尽兴为止。
有没有去过东北剿匪?那里可是姑娘比小伙能喝。
另:陈友亮 --》陈友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