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战争进行到底”,“把革命进行到底”之类的口号,是要在当历史潮流与自己的利益相冲突的情况下,在潮流方向横向使力,用以改变,甚至以扭转其发展的方向。这不仅仅是转移视线,而是实实在在致力于改变潮流的方向,是打一场政治、权利和利益的争夺战。这一般行之有效,原因是操纵者有效地分解了三股不同的势力,让既得利益者得益,短期不受损害的群体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孤立短期受损害的群体。
横向使力,而不是反潮流,很关键,否则多少有徒劳之举。横向使力产生张力,张力形成社会效应,媒体自然而然站队,民众的激情被唤起,这自身强化(positive reinforcement)的过程把整个社会联成一体。
美国在战后,国家利益和民众的幸福连在一起,贯穿这一利益的是军事实力,而军事实力就是军事产业的反应。
(美国不断指责中国企业与国防的关系,其实美国的高技术行业与美国军事情报脱不了瓜葛。)
美国军工产业的利益,最近在代理防长帕沙纳(汉特里克·沙纳汉,Patrick Shanahan,估计上任不会有障碍)的口里有了进一步的体现:
CHINA, CHINA, CHINA
中国国内上上下下看了,除了“打打打,杀杀杀”之外,还能想到什么?不能怪习近平发话“准备打仗”。
沙纳汉曾经是波音高管,文官主战是民治社会的大忌,只有文官才会用理论、利益做“理性”指导,无视战争后果而采用激进的措施。沙纳汉的说法,既宣扬了美国利益,也维护了军工产业的利益,而这一切都掩蔽在“扩军只是为了威慑”的“和平”幌子下。
“树敌才能团结全国”,是个古老的政治伎俩,在美国是个情结。最近保守刊物《美国评论National Review》的主编沙兰(Reihan Salam)跑到《大西洋月刊》写了篇感想:
很能体现这一情节。
从标题,沙兰就定了“美国必须有个敌人”的题,而不是问问美国应该不应该有个敌人。他列举了美国历史上各个阶段的敌人,树敌给美国带来的好处。大家忘不了冷战美苏间的意识形态阵营的生死决斗,对沙兰来说,即使美国建国初期,美国也有个敌人:英国。
把中国当成主要敌人,沙纳汉和沙兰都只是利益的追随者,在理论上阐述最直接的,莫过于亨廷顿的“文明冲突”。亨廷顿的立足点是西方文明、制度的优越性,比如他觉得中国会与西方发生冲突,其原因乃两个文明不兼容;一旦冲突,就是个简单正邪之争。过去一年美国许多对华温和派纷纷转变了立场,觉得中美关系是对立、冲突,可以说是亨廷顿观点的延伸,这群人原来带有希望,但最终放弃【注1】。
导致他们放弃的,是专制和自由(liberty)的对立,习近平宣布终身制【注2】表示中国不会放弃专制,在他们看来,这种对立不但无法调解,还必将导致冲突。我觉得专制和自由的分界线有模糊之处,虽然难以相容,相信自由优于专制,但冲突并不是一个逻辑后果。
不兼容既冲突可以说是基督教观念的产物,基督教和伊斯兰一样,不仅仅是“只有一个上帝”,而且是“只能是我的上帝”,同时“全世界都在上帝管辖之下”。上帝是不饶人的,不信的,都是逆教徒,都是得下地狱的。反观东方文化,从印度教到儒家,不同也就可以求同存异,完全不导致你死我活。如果举例子的话,冷战之后世界上所有的大规模战争都是美国、西方(北约)以“正义战”的籍口发动的。
从美国民间的民情来看,整个思维其实很荒谬。美国民众从来没有需要树立一个国际社会的敌人来给本身寻找社会凝结力的需要,美国直到一战之前一直是个孤立主义(isolationist)思维垄断的国家,拒绝介入欧洲的战事,威尔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采用的手段被后人称为列宁苏维埃的方式,才把美国带入一战。一战后,美国重新关起大门,继续行驶孤立主义,百般不愿介入二战,罗斯福迟迟不敢开参战的口。二战后美国在庞大的国家机器带动下形成了“美帝国”,物质消费把大家的嘴堵住了,美国才正式主管世界命运。如果没有冷战,难说美国一定要有个敌人才能团结一致。可以说这种“美国需要一个敌人”的说法,是颠倒因果,反映了政治经济精英的世界观,目前这种指导方针,只是精英强加在民众头上的。
美国当前的民粹运动本意是反对精英把国家纳入它们自己的利益之中,不过,历史唯一已经证明的,是精英还是控制着国家的命脉。
【注】
【1】这是习近平冒政策进最大的失败之一。
【2】国内也一般,许章润:“一巴掌直要把中国打回那个令人恐惧的毛时代”。
美国的军事在二战以后一直是经济重要成分,一个和平的世界将会淘汰美国产品出欧亚。
欧亚大陆拥有四十亿人口的市场,美洲无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