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昨天,我们来回跨越赤道,行走于南半球的Nakuru 纳库鲁和北半球的博格利亚Bogeria 之间,感觉奇妙新鲜。 今天我们将从纳库鲁回到内罗毕附近的Amboseli 国家公园。一路车水马龙,到了公园已经是即将落日了,这是我们在非洲几天看到的唯一的一次落日。和冉冉升起,却精神百倍的非洲日出比,草原落日完美得让人感伤,眼看着她渐变渐暗,也渐变渐大渐红渐圆渐美,依依不舍,而又不能不舍, 最后一点一点,无声无息,无怨无悔,不卑不昂地隐没在遥远的地平线。美丽消失后,世界只有一种颜色,苍生冥冥,等待明天新的一个日出.....
第二天,在Amboseli 亚姆波瑟利国家公园,我们看了一场世界上最精彩的模特秀台是广袤的红土原和绿湿地,背景是非州第一山乞力马扎罗, 模特儿是旭日,大象娜娜,还有长颈鹿, 当然任何时候都少不了我可爱的小璐璐的倩影。
这一天清早, Kilimanjaro 还在朦朦晨雾中沉睡, 我们就到了Amboseli 。正在嘀咕,只有依稀轮廓的非洲第一峰, 那方块雪帽怎么变成雪片片头巾…回头一看,啊呀,旭日开始走秀了!在辽阔的草原上伫立着一群体态匀称舒展靓丽的合欢树,一点可爱的暗橘红低悬树橼,然后慢慢变大, 变圆,变亮,从有点羞涩的透明温柔慢慢地变得火辣明快,不可冒犯,而又无私无畏。她敢在乙力马扎罗头上的那片千年白雪丝巾上点织金丝,她能在一秒钟内漫画Amboseli 一望无际的湿地草原,你想绿, 我偏要你黄。一拂袖就甩下万千金鳞银鳞,把一片湿地草原霸道地写成野火烧不尽的唐诗。她敢用她无处不在的金光神手抽打大象屁股……
你看, 我可怜的娜娜们耐不住了,一群群从天边大步走来,卷起长鼻, 与太阳较劲,扬起一天尘烟, 踏碎一地锦片,踏绿一片草原。再将长长的鼻子伸进水潭,搅乱一潭潭蓝天白云,掬起一流清水,送进永远在笑的弯月大嘴,连同几根抽它屁股的太阳的金光神手,豪迈大气呀!娜娜, 连太阳也让你几分。可你,为什么还要到湿地泥河里洗澡涂泥巴,硬说那是你的防嗮霜。害得我的金色的娇羚璐璐们在旁边看呆了……啊呀?我的天堂朋友,看你那粗身厚皮的,也要护肤呀?我这身细皮金毛的,可是越晒越是毛发金亮,还是护护你宝贝的牙吧!小象歪着头仿佛悲伤地摇鼻,不,不,不要牙。人为了我们的牙,要灭绝我们,我连牙都不愿长还护牙?人笑话我们变异。可是人不是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了生命,我们可以不长牙,不就是牙嘛!才不像人类哪些无耻人渣,为钱取我们的命,也不要自己的命,不就是钱吗,蠢!犀利铿锵呀,娜娜!乙力马扎罗躲在氤氲中偷笑,就是不肯堂皇光冕地露脸,只有西峰顶的那片白雪依稀可见。
我不由得想起了 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 Snow of Kilimanjaro》里的那具已经风干冻僵的花豹,它还在那里吗?花豹到那么高寒的地方一定是去磕拜鄂阿伊 Ngaje Naai-上帝的神殿!哈里 Harry,那个死在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美国作家的灵魂不也是最后升华到鄂阿伊?哈里,你一定得到安宁了。 你不会再忿忿地埋怨你根本没有爱过,却爱你如命的妻子海伦Herren了吧!你说她很有钱,并且用钱买了你的才华。安逸享受的生活,使你忘了写作,荒毁了你的才华。你说你是到非洲来磨去心灵的脂肪,赎回你的才华。可是你却在途中中伤了腿,染上了坏疽,弄坏了汽车,困陷山脚下, 等候迟迟不肯到来的营救飞机。等来的却是专吃死尸的秃鹰和鬣狗,天上盘旋,地上守候,象死神附身。你懊恼地挣扎抗拒,和妻子海伦吵架斗嘴,带着死神闪顾了你的生命流程值得一写而又没写的花絮, 失恋,失落,遗憾,愧疚,懊悔,堕落,贫穷,快乐,和潜意识里对死的企盼和恐惧....最后,你和死神一起乘着幻想来接你的飞机,越过鄂阿伊-上帝的殿堂, ‘极目所见,你看到像整个世界一样广袤无垠的方形顶峰,高耸入云,在阳光下白得令人难以置信, 你的灵魂走进了的那个殿堂.....
我看见,我看见一只鹰在那片万年白雪上盘旋飞翔。哈里,那是你吗?亦或是海明威?
远山淡影,乞力马扎罗此时像云海冰川,只有西峰亿万年的白雪冰川时隐时现,整个山沉浮飘摇在紫云蓝雾,霓虹飞霞中,却深不可勘测,美莫可名状。就好像海明威写《乞力马扎罗的雪》,没有多少炫目修饰,没有多少洪词美语,而是用最精炼简洁的文字,句型,结构甚至字体,刻画了完美的遗憾和死亡。开头和结尾的一万年凝雪坚冰 ,是死亡,也是永生;中间的流金岁月,是生命,也是遗憾; 斜体字是意识流动,浮光掠影,更是小说的另一个空间维度。笔到之处,总有内涵。比如,冰峰冻豹代表永生, 秃鹰鬣狗代表死神。而哈里的坏疽腿,不是可以看成他文学才能的腐烂退化....等等...你看到或许只是冰峰一角,而且时隐时现,这就是海明威自己提出的’冰川理论’的精妙。If a writer knows enough about what he is writing about, he may omit things that he knows. The dignity of movement of an iceberg is due to only one ninth of it being above water. 如果作家深知他所要写的东西,他或许可以做一些大胆的提炼和精简。冰川移动的庄严微妙就在于它只露出水面九分之一。
今天我们看到的乞力马扎罗的雪或许只有九分之一, 但我无憾无悔。几天东非Safari , 像海明威/哈里那样 ‘用最低限度的舒适来相机狩猎,没有艰苦,也没有奢华’。我们已经学会尊重自然,学会欣赏自然的不同的美,强求不美!今天我们又学会了看九分之一,带走九分之八的美......
我们开着车缓缓离开,满足幸福,依依不舍,这是非洲大草原的最后一场Game Ride……然而,依依不舍的不只是我们。一只美丽的非洲长颈鹿从遥远的山边走来, 优雅大方,不慌不慢,坚定自信,一直走到我们的面前,停在路边,低垂着浓密的睫毛杏眼,脉脉含情地看着我们……她没有出声,但千言万语写在她的眼里,她不肯扭开的长颈,和婷婷伫立的四条长腿,身上的斑纹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这色彩和我心爱的璐璐一样温馨怡人。 我的眼睛潮湿里,仿佛凯伦隔着时空的娓娓询问有了答案:
假如我熟悉非洲之歌—— 一支长瞪羚和非洲新月栖于其背的歌, 一只田间耕耘和摘咖啡的农夫一张张汗水淋漓背影的歌, 那么非洲是否也晓得一首关于我的歌呢?
未完待续 - 尾篇 非洲的血肉之躯 last but not less
皑皑一抹雪, 蒙蒙远古影,亭亭且回眸, 依依不舍情
吕海生摄影 日出
Amboseli 草原绿洲, 乙力马扎罗西山白雪
豪迈娜娜,娇美璐璐,天堂奇缘,草原神眷。
帮着大象扬尘做雾,我是斑马我怕谁?我只有白天黑夜,且将烟尘做飞霞,管他早霞还晚霞
我小,我亦豪迈。 皮真粗呀!
翘起鼻子,挑战太阳,冰峰偷笑,金草变色
豪迈大象,踏绿草原
水没到嘴边都漏光了
璐璐看娜娜涂防嗮霜,无比惊讶:你也护肤呀?
娇娇倩影,卓卓雪峰,灿灿朝阳, 馨馨芳野
依依不舍的不只是我们
或许我们只看到不到九分之一的乙力马扎罗的雪, 但是我们学习了‘冰川艺术’, 我们梦幻着心里的九分之八的美。谢谢你云雾中的乙力马扎罗
这是我们这一趟东非行中最好的住宿区。 干净宽敞。据说是中国人开的。 AA 驿站
乙力马扎罗的雪
海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