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蓝色的清真寺
出了希尔凯基码头, 我们不知不觉竟散步到老城中心的广场。
古老的蓝色清真寺(Blue Mosque)和阿雅苏菲娅博物馆(Hagia Sophia)披着一身精心设计的现代灯光晚礼服,默默地遥遥相对。阿雅索非亚博物馆已经关门,但蓝色的清真寺却永远开着。这又是一个惊喜。
从正门进蓝色的清真寺必须信奉或者尊重穆斯林教规,必须光脚,女的要披上蓝色的头巾,不管男女,如果穿短裤就必须戴上蓝色的围裙。我就这么变成了一个蓝色的伊斯兰女人, 恭敬地走进了寺庙的正中,跪在红色的地毯上,仰望蓝色的圆顶拱穹,心里暗暗惊叹这寺庙带给我的森幽肃穆阴柔清冷的感觉。 我低下头很虔诚地跪拜了伊斯兰真主, 却惊异地发现,这地毯是血红的。仿佛间,红地毯竟然开始振振有词:
我身为红色有多么的幸福!我炙热、强壮。我知道人们都在注意我,我也知道没人能够抗拒我。我从不隐藏自己: 对我而言,精致优美并非出于柔弱无力,而是来自果决和毅力。因此,我常常把自己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害怕别的颜色、阴影、拥挤,甚至是孤寂。能够用我战无不胜的火焰,涂覆一张期待着我的画纸,是多么的美妙!任何地方只要有我,就会看见眼睛发亮、热情奔腾、眉毛扬起、心跳加速。看啊,活着是多么的美妙!看啊,能够看见是多么的美妙!活着就等于能够看见。我无所不在。相信我: 生命从我开始,又回归于我。《我的名字叫做红》……
多么伟大文字,多么奇妙的设计。呵,这蓝天红地的“蓝色的清真寺”。
突然又想到土耳其的国旗是月亮和星星挂在一片红艳艳上, 是不是他们既崇尚夜的阴柔和红的炎热???
这一夜,在床头苏丹宫廷细密画下,我无梦亦无时差,只有不知身在何处何时的飘浮感。
蓝色的宇
红色的地
阿雅索非亚博物馆就在蓝色的清真寺对面。但是晚间只有灯火通明,却不开放。我只有等第二天清早来了。 记得临行前,对什么都那么不以为然的儿子说,拍几张好照片吧!那是可是从康斯坦丁堡朝廷开始就一直是国庙的。
这座基督教堂建于公元六世纪,一直是东罗马拜占庭王朝的皇家教堂,数经地震火灾战乱,于1453年随着拜占庭王朝的灭亡,转世投胎成奥斯曼帝国的皇家清镇寺庙。康斯坦丁堡时代的皇帝皇后和耶稣一起的镀金肖像曾在这里接受帝国臣民的祈祷和跪拜, 到了奥斯曼帝国时, 这些壁画被覆盖,涂上了伊斯兰色彩。这个经典拜占庭式建筑确实气势不凡,高深的拱穹圆顶罩着空旷的大厅,让人惊叹千年前古人的智慧。我注意到她的基色是金黄色,是暖色,是阳光的颜色,许多壁画烙印着拜占庭的金色,可以想象她贵为国庙时候的金碧辉煌。今日的寺庙里虽然有点昏暗,但并没有给我那种在蓝色清真寺经验到的阴柔的感觉,而是一种沧桑感,隐隐约约我可以感觉到战火,地火,天火......仿佛每一块砖,每一个木牌,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墙都有可能隐藏着一段未为人知的历史,一个远逝帝国的哀荣。从60多米高的圆顶拱穹垂吊下来的神灯闪闪,仿佛在无言的暗示着寺庙的秘密和沧桑, 当然这只是感觉,这些灯是近年换上的。
Topkapa Palace
旅馆里大眼睛的土耳其女郎为我们事先预购了参观托普卡帕老皇宫门票,所以省去了许多排队之苦。我们是从后宫开始参观到正宫的。
这个经历400多年25个苏丹王的皇宫让我感觉一个‘冷’字, 大概几乎所有用料都是大理石,花岗岩,瓷砖,玻璃,混凝土砖,金,银,铜, 很少木质的东西。后宫比正宫幽深阴冷,也不如正宫华丽。你可以任意想像土耳其奥斯曼贵族女人的神秘人生。正宫正对金角湾,海风松香弥漫,景色俊秀绝美,只有身临其景才能体验到。
但不管正宫后宫墙壁天花板大多是各种花草图案的瓷砖做装饰,根据介绍,不同的花草图案有不同的象征和含义。仔细观察,众花众草,芸芸艾艾,交错相连,粗细大小不相上下,绝没有特别醒目的或者突出的角儿,只有当你把整片整片的瓷砖墙连起来看,才能感到一种‘皇气’。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一个精灵伴随着《我的名字叫红》的男主角'黑'神秘兮兮地探索着奥斯曼的“绘画”问题。黑之所以如此是为了破案。 一开篇,会说话的尸体是宫廷画师负责镀金的高雅先生。杀死高雅先生的凶手死者身留下了一张马画,只要辨认出这匹马的画者,便也找出了凶手。而我却是为了理解眼前精致清冷而又肆意蔓延了几百年的花花草草。要知道这本书的耐读之处还在于作者丰富的绘画知识。
宫廷画坊总监告诉黑,杰出的传统细密画是没有风格,没有签名, 一成不变没有时间性, 靠记忆即便在失明时也能画出来的。繪畫是思想的寂靜;失明就是寂靜,它是一個人繪畫的極致。它是在安拉的黑暗中看見事物。一幅畫真正重要的,是通過它的美,讓人瞭解生命的豐富多彩、仁愛,讓人尊重真主所創造的繽紛世界,讓人瞭解內心世界與信仰。細密畫家的身份並不重要。画出来的东西好与坏便在于像不像以前大师画的。最好的细密画家是没有风格的。
按照这个标准,《红》中的鹳鸟, 橄榄, 蝴蝶这三位有杀人嫌疑的宫廷画师都不是好细密画家。他们的风格笔触被宫廷画坊总监奥斯曼大师一一辨认而出。他认为那张留在井底死尸身上的“裂鼻子马画”只能出自橄榄的手。 他所受的绘画训练是中国画法,他画的是忽必烈时候的蒙古马。那时候,蒙古人征服大半个欧洲, 包括斯坦布尔。蒙古人总把马鼻子割开,让长途征战的马好呼吸,跑得快。到了十六世纪, 蒙古马只有活在受过专门训练的细密画家的画里。
多么睿智的讽刺呀, 这些画家拼命地追求“没有风格,签名,时间和靠记忆”传承前辈和传统画技, 不惜行凶杀人以阻扰姨父的“有法兰西风格”的宫廷画册工程。 他们做到了“靠记忆画画”, 但却成了他们的风格和签名。 '黑'破了案,凶手‘橄榄’被姨父的外甥'黑'刺瞎了眼睛,成全了他成为最伟大的失明画师的愿望。
黑的案子破了。我也看懂了眼前这片生长在皇室瓷砖上的花草。任何一个经过训练的细密画家都可以“种植”,几百年前的长不大, 几百年后种的没有幼苗, 它们无生命地在皇宫里万寿无疆。 现在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皇宫里“谢库瑞” 一样的大圆眼美女会被画成凤眼中国美女。因为古代有个皇帝娶了中国美女,当时的细密画家大师给她画了像,从此被杰出的, 没有风格,没有时间,靠记忆画画的细密画家代代相传。
看着宫廷里的花花草草,我却在赞叹《我的名字叫红》。 我因此也明白了为什么这种‘草本’装饰与欧洲宫殿里的‘人本装饰’大大不同, 但却与中国草本中庸文化更接近。当然,这一切装饰还根源于伊斯兰教禁止偶像崇拜,禁止人体暴露。这个宫殿没有凡尔赛宫的气派,也没有圣彼得堡的冬宫和夏宫的华丽。托普卡帕老皇宫的排场是含蓄的抽象的,而凡尔赛宫冬宫夏宫的排场是肆意张扬的。托普卡帕老皇宫是有点‘冷’有点‘空’就像我当年看紫禁城一样的…
正宫
正宫走廊
我们是在一家小礼品店闲逛, 等着托普卡帕老公皇家博物馆开门时,偶然发现这个秘密通道的。 原来, 这是这个水宫的出口。逆道下地十几米便来到了水宫。 水宫阴冷潮湿, 昏黑中亮着猩红的地灯,即诡秘又壮观。身置几百根壮丽的猩红灯柱其间,神思悠古,我想起但丁的神曲;聆听没有水声的暗流,耳边隆隆的是歌德的浮士德;细察宫池蓄水,我仿佛亲临《我的名字叫红》 那荒郊野外的深井, 那具会说话的尸体-皇宫镀金大师高雅先生正幽幽忿忿地述说着奥斯曼帝国的衰败。
神秘的杜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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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伊斯坦布尔,读《我的名字叫做红》Part 1- 旅馆 :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6634/201707/14645.html
游伊斯坦布尔,读《我的名字叫做红》Part 2 - 老城金三角: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6634/201707/12882.html
游伊斯坦布尔,读《我的名字叫做红》Part 4- 落日 新城步行街 城堡: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6634/201707/146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