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栽跟头的地方可真不少,然而在俺看来真正让其左支右拙的不是他刻意淡化自己在文革中的劣迹,也不是他肚子里的干货多少,不是他把握历史的功夫是否够硬,是他作为学人对待批评的态度。
余秋雨的散文多于文史有关,其文采蜚然,瑕疵亦是。较真者若金文明,著《石破天惊逗秋雨》,纠正余著126处文史差错,一时引起围观。例如余秋雨把“致仕"这一辞官退休之义误读为辞官退休之反义。知识有误,不够严谨,错了改了就好,今后细微处多着墨未尝不是好事。但余不服,要硬拗,于是说了一大堆古代汉语古代术语与现代汉语现代术语的复杂关系,这自然由小笑话闹成了后来的大笑话。
毛泽东七律《长征》中的“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之水拍原作“浪拍”,毛在诗后自注云“这是一位不相识的朋友建议如此改的。他说不要一篇内有两个浪字是可以的。”毛泽东称这位不相识的朋友为“一字师”。毛泽东乃何人自不赘言,大人物,小人物,为文必谦乃至简之道。
华罗庚质疑唐代诗人卢纶《塞下曲》有常识性错误,遂著五言问卢纶:《北方大雪时,群雁早南归。月黑天高处,怎得见雁飞。》科学家能错吗?科学家错了。一是北京的经验并不能覆盖塞北和西北的经验,八月落雪,雁、雪比翼是常事;二是时代不同了,气候不同了。科学家竺可桢的结论是,殷周汉唐温度高于现代,而唐代以后低于现代。这说明你在你的领域里可能知道的多一点,甚至是大拿,但出了那个圈子就不一定了。余秋雨或者是驾驭文字的高手,但未必是驾驭历史的高手。这也告诉我们一是别迷信,二是别绝对,由个人经历导出的爱恨情仇弥足珍贵,但如果你有意无意的认为你的个人情感可以抽象为普遍真理不容置疑,那就又成了笑话。读史读人,“于无疑处有疑,方是进矣”,而张载这里的“疑”,一定少不了自疑。
无聊斋,
2016-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