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国,时差有12个小时,晚上免不了要失眠。
入睡没问题。白天硬撑了一整天,到晚上早已困得不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睡到半夜两三点钟,醒来后正是加拿大的下午,那时再要入睡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最初两个晚上最折腾人,反反复复可能要到四点左右才能再入睡,早晨醒来后总觉得沒睡够。
第三天晚上外出用餐, 几人约好在一楼大厅碰头。我先到了几分钟,去大厅一侧的候客区域找了一个座位打发时间。等候时注意到大厅正面落地玻窗另一面,右边是茶室,左边则是一间不大的书屋。酒店里面有书屋,看来酒店主人是一位爱书之人。书屋除了面向大厅的玻窗那一面外,其它三面都是书架。书架上的书不算多,也不算少,大约占满了书架一半的空间。
大部分的书都是有关营销或者职业发展方面的,毕竟这是一家商务酒店,入住的客人大都是因公外出的。另一大类是旅游书籍,这也好理解。建德城位于有千岛湖之称的新安江水库的大坝下游,沿河往上几公里就是碧波万顷的千岛湖,位于城中心的这家酒店自然成了去湖上旅游的落脚之地。也有几本偏文艺点的,其中一本是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不过不是90年代初的版本,而是前几年重新编选后的文集,只是仍然沿用了当年的那个书名。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两点过又失眠了。折腾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一层书屋余秋雨的那本书"文化苦旅",就下去取书然后回屋。这本书再版后加了一个前言,是別人写的,比原版增加了不少文集写作背景的内容。前言介绍,上世纪八十年末余秋雨成为上海戏剧学院院长,但一段时段后不胜官场来往的麻烦,90年代初辞去院长职务,然后开始了历时数年的全国游历。交通工具是朋友的便车,出租车或者长途火车汽车,住的也是招待所或简易的旅馆,应该是很辛苦,所以文集冠之以"苦旅"也说得过去。
文集中最能引起共鸣的有两篇,"阳关雪" 和 "夜航船"。前一篇余秋雨调动了可能是中国文字出现很频繁的三个元素,边关,唐诗和白雪。阳关,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关隘了,在敦煌的西南边。在古代的汉朝和唐朝,从阳关再往西走,就是古称的西域了。西边是异域,阳关是离别是伤离,于是就有了王维千古一绝: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
阳关无故人。
"阳关雪"散文透彻入骨的描划了从古到今中国人醉心于寻古访幽的心结:"... 人们来寻景,更来寻诗。这些诗,他们在孩提时代就能背诵。孩子们的想象,诚恳而逼真。因此,这些城,这些楼,这些寺,早在心头自行搭建。待到年长,当他们刚刚意识到有足够脚力的时候,也就给自己负上了一笔沉重的宿债,焦渴地企盼着对诗境实地的踏访。为童年,为历史,为许多无法言传的原因。有时候,这种焦渴,简直就像对失落的故乡的寻找,对离散的亲人的查访。文人的魔力,竟能把偌大一个世界的生僻角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
"夜航船"是最喜欢的一篇,也觉得是余秋雨最有乡情也是最充满诗意的一篇散文。几年前疫情中自己居家工作时心情郁闷,只好写些过去的回忆来释放排解,其中一篇是"疫情下的回忆,船和夜航船"。文中引用了余秋雨那篇散文中最精彩的那一段:"... 每天深夜,总能听到笃笃笃的声音从河畔传来,这是夜航船来了,船夫看到岸边屋舍,就用木棍敲着船帮,召唤着准备远行的客人。山民们夜夜听到这个声音,习以为常,但终于,也许是身边的日子实在混不下去了,也许是憨拙的头脑中突然卷起了幻想的波澜,这笃笃笃的声音产生了莫大的诱惑。不知是哪一天,他们吃过一顿稍稍丰盛的晚餐,早早地收拾好简薄的行囊,与妻儿们一起坐在闪烁的油灯下等候这笃笃声。"
二月份在中国那几天,每晚失眠时看上一篇。前前后后看了五六篇,同时也找到一个对付失眠的法子。以后再失眠时就找一本书翻翻,既避免了脑袋胡思乱想伤神,又从别人书中知道了些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