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吴小漾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0b9efdd0100g5o4.html
与杨子军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清楚,可什么时候结束的,却是刻骨铭心的。
当认为自己会在一个城市窒息的话,很多人都会来拉萨装B。当认为自己的灵魂支撑不住身体的时候,拉萨这个专门喂养人类灵魂的城市就会撑起这个重担。拉萨盛产拉萨情结。拉萨情结专治失魂...
站在拉萨贡嘎机场,仰头是深蓝的天空。我终于来了,以逃的方式。不远处跪着一个人,仰头,泪流满面。不知是什么触动了他的神经,也许是蓝天白云,也许是拉萨的尘埃......来到这里的人总会做些出格的事来证明自己很感动。
坐在八角街的岗拉梅朵酒吧里,看到许多形形色色的照片随意的贴在墙上,看望每张生动的脸,想着他们的故事......旁边有个老外盯着挂在墙上寄售的画,情绪十分激动,以至于在刷卡这样的大事上也会失策,转眼间就刷下了四五幅。回去送给女朋友是吧......
“你怎么都送我藏刀呢,我要那么多刀做什么?”我说。
杨子军说:“我只会做藏刀,其余一概不会,你爱要不要。该不会要星星月亮什么的吧?”
我说:“正是。”
杨子军说:“我随你到天荒,与你捕星光,你要看闪电,我拔刀砍电线......”
抛开脑中纷乱的思绪, 酒吧中一个青年正在唱:亲爱的来吧来吧来吧,亲爱的来吧来吧来吧来吧,听我说说真心的话......
我说:“告诉我真相好吗?”
杨子军说:“她叫此里央宗,16岁时我与她订婚。但我只爱你----”
“是我妹妹告诉你的?”
“......”
杨子军冷笑:“这些人,只关心自己。”
我以为这里是天堂,我以为来到这里可以飞翔,可以旁若无人的挥洒,我以为可以抖落满身的霜,可是须臾间,我看到我的灵魂,细白如星,点点沧桑。爱上时流失的最多的是我的泪水,痛彻心扉的爱是以深深的悲戚作为代价的.因为回忆像鬼一样纠缠着我。
我从酒吧里逃了出来,我不适合留在那里,那里适合思想,而我,根本不能去想。
深夜的拉萨将我赶到了酒店里。因为这时的拉萨弥漫着虔诚与一生一世的托付。在冷清的大街上有那些虔诚的信徒在没完没了的匍匐,口中念着:啊嘛呢叭哞哄......这样的情景撞痛着我的每根神经。
我说:“啊嘛呢叭哞哄是什么意思呀?”
杨子军说:翻译成英文是:“All money go my home .中文倒是不清楚。”
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在任何一个地方。我愿用我的所有----去交换一场随心所欲的失忆。
☆ ☆ ☆
站在布达拉宫广场的时候,没有初见的震撼,因为我梦过他无数次,梦里眼里丝毫不差。广场上一对情侣照相,要我帮忙,我接过相机从境头里望出去,看到杨子军从前走过,我手一抖,按下快门,液晶屏上的情侣笑得恣意。
杨子军说:“我和你去昆明吧,或者西双版纳,随便哪里。”
我说:“鱼看不见水,可它离不开水,如果你是鱼,青藏高原就是你的水。”
有出租车停了我面前问我去哪儿,我说我哪也不去。。。他噢了一声走了。我一人走着,思索着要不要进布达拉宫由内而外的看看他的雄伟和状观......
我长久的站在杨子军家门前,没有敲门的意思,我思考着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想着里面的人,物。门突然就开了,杨子军的妈妈和妹妹站在门口,惊诧的望着我。我讪讪,她没有请我进去,站在门口对我说:“扎西去拉孜了,此里央宗在那里。她的父亲是我们藏刀厂的合伙人。扎西跟她相处得很好,梅朵也要结婚了,和此里央宗的哥哥。这个厂对我们两家非常的重要......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一般被称之为真相的事情通常都很残酷。
“我现在拉萨,混两天...你到拉孜了吗?”我对着未曾拨通的手机这样说。我可能头脑混沌,意识迷离,因为我听见他说:“没有,我在布达拉宫。”然后我就突然看见了他......这时风和时间都停住,窥探我的反应....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太奢侈的爱,我无权享受。看着杨子军,我心里在说:这一次相遇,也许会用尽我们一生的缘,原来缘份也是可以提前预支的。
坚强,在我的伪装之下,毫无破绽。我甚至是笑着对他说:一枝花,带我去珠峰吧!来西藏那么久,没去过。”然后我就跳上杨子军那辆破三菱上路了。我问:你怎么来了?他说:“我在德钦遍寻不见你,想来这里混两天。我又笑了:“那我们一起混吧。”杨子军大笑。我又问:“你们穿衣服为什么要露着一边膀子。”杨子军大笑道:“主要是为了装酷,单内裤不行,还要外裤。”我知道这小子说的肯定是裤子的裤。
从拉萨到日喀则十个小时,从日喀则到绒布寺八个小时。我心情愉快,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我清楚。我的爱无法存活,无需培养。珍惜眼下这突如其来相聚就够了。
在颠簸的路上,当我的头第100次顶到车的顶蓬时我只有躺下,再多一次的话我真晕了。杨子军哈哈大笑:七晕八素了吧,没关系,马上到了。在他说了十遍“马上到了”这话时,望眼欲穿的绒布寺终于在望。海拔:5000米。世界海拔最高的寺。人到了这里仿佛一半在天上,一半在人间。
我躺在寺中的客房里,头痛欲裂,与氧气作斗争,几近牺牲。我想,最凶猛的高原反应来了。杨子军弄了点红景天给我吃下,对我说:“抓紧时间吧,再让你看珠峰五分钟,然后我们走。”我说我要到珠峰大本营去看。杨子军怒吼道:“还有八公里徒步你爬着去吗?”
炸雷似的咆哮,以后还能听得到吗?我的咆哮天王。
我依着杨子军站在绒布寺前殿看着那巍峨峥嵘的珠穆朗玛,女神似乎感到有人窥视,织雾为屏,瞬息不见。我恨不得就这样死在你怀里,失去什么都不可惜,包括世界。我想这样的风景在我的一生中,不会再有。我为我无法留住的东西落泪。
杨子军说:“走吧,你的情况很不好。要赶快到日喀则去,那里海拔低一些。”我说:“我忘记东西在客房了,你等我一下。”然后我一个人来到寺后,掏出我的手机,吻了一下,挖了个坑,埋了。将我和杨子军的音讯深埋在这5000米的寒冷处。
我 将 我 心
藏在珠穆朗玛背面
那里 寂寥 冷清
你永远触摸不到
任心在极地窒息
切入肌肤的爱流失
比窒息更可怕
失了心的我
把爱恨斟杯
狂饮而下
没有雪山月影
舞步飞弦
不必浪费爱
从此
于千年轮回中
禅定 寂静
坐上车,我一直在想生活是什么东西?人生又是什么东西?有人说生活就是生下来,然后活下去。人生呢?我想人参是用来泡酒的,泡好以后就喝下去。自己泡的自己喝...干杯之后,就该相忘于江湖了。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哭得很厉害。杨子军慌忙停下车,焦急的问我是不是很难受。我看着他,将他轮廓分明的脸,用一万根墨针纹在心上......
到了日喀则,我的情况好转,杨子军又直奔拉萨,他说他想去拉孜,他要为了我们的爱努力,叫我在拉萨等他,我点了点头。他叫我将电话随时拿在手上,等着消息。他说他到了拉孜打电话给我,我说好。之后他走了。在他背影消失于视线时,我蹲在那里,泪不绝落下。
直到我的身体被人猛的拉起,听到去而复返的杨子军恶狠狠的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告诉我,是什么?”他鹰一般的锐眼盯着我,当我觉得我的血肉被他凌厉的眼光层层剥开,内心将暴露于空气之中的时候,我吻上了他的眼睛......十分钟之后,他转身...然后离开。
失去你,我同时失去了面对孤独的勇气。
三小时后,我在机场借了个手机,发了个短信给他:对不起,扎西德旺。我发现最简单的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如果爱,别深爱。
然后我上了一架不知目的的飞机。起飞......
我离开你,因为我爱你,上天注定我只能做你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一片玫瑰花瓣。所以我只能将你低调地封印。一个让你进退两难的女人不配爱你,一份让你在亲人与事业间选择的爱配不上你。至于我那深受重伤的灵魂,让它留在西藏,我走就是了。
☆ ☆ ☆
多年以后,我终于打捞起我的灵魂,想起杨子军......想起那个埋在5000米之上的手机是否还会嗡嗡作响?不过这是前世的事了,与今生无关。
然而我的今生,依然记得那个大名叫扎西德旺、小名叫杨子军、混名叫一枝花的藏族男子。
珠峰下的绒布寺 海拔5000米 后面珠峰 海拔8844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