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铅笔小新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44582e10100fllf.html
跟读艾米的《尘埃腾飞》,几次看到陈霭滕飞关于叫鸡的对话。那时忙着操心他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情,就没往叫鸡处多想,跟到今天,故事快结束了,我想起了叫鸡的事。
昨天。我在搜狐校友录班级里乱逛,突然发现有个素未谋面的大学校友留言,说正在这座城市出差,受着气候的煎熬,忽冷忽热冰火两重天,他受不了。我赶紧找到他的通讯录,一通电话过去,同学相认,我决定请他晚饭搓一顿,再逛下夜景。择日不如撞日,就是昨天。
不过我离开单位即将要绝尘找同学去的时候,发现天黑了。就知不妙。因为那将预示着,我会穿过重重的鸡和叫鸡者的打量,才能走上坦途,与同学相见。
我们单位门口,常年都有站鸡。
出大门,右转,是很年轻的鸡,她们很多都不超过20岁,穿得是能暴露的都暴露完 了,几乎不给观众留点想象余地了,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是一张张粉脸上画得很黑的眼圈,和撅起来还有点好看的小嘴,以及脚上的一双接近10公分的高跟鞋。她们 一般都站在几家银行前,或者报摊前,有时是两个一组,有时三人一组,很少一个人出来的站的,可能是因为缺少同伴,站着连个聊天的也没有,不干活都太累。她 们一般晚8点以后出没,国庆过后改成冬季作息时间,和《新闻联播》的时间就同步了。所以,有一次我下班出门得早,大概才5点吧,就看到三只鸡在报摊前摆着 POSE懒洋洋的调笑,我一惊,看了看天,看了下表,对同事说:这么早?这么敬业?
出大门,左转,是很老的鸡,她们知道和右边的鸡没有竞争力,所以绝对不会去越界抢 客,而是老实的站着,等待她们的客户群体。她们大都40出头,也有50以上的,擦了粉就更容易辨认4050界限了,毕竟粉的质量伪劣加上不擅化妆,往往比 实际年龄看上去更老。她们之间似乎都不认识,每个人都和另外的人有一棵树的距离。有次,夏天的夜晚我们路过,我的男同事说,这个距离好,这些树也栽得好, 人人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看大树底下好站鸡。她们比右边的鸡辛苦,出来的早,回去的晚。有时我们加夜班,出来晚餐后再回去工作两小时,接近10点钟回家 的时候,我们还会看到:右边的几乎全被选走,左边剩下的仍在四处张望,或是价格谈不拢仍在用指头比划数字搞拉锯战。
昨天,同学在一个城市著名的碑下等我,我只能出门左转。意味着要穿过那些年龄大 的。因为8点,天都黑透了,站了好多鸡。据说是60年大庆扫街后第一次出来工作,也站了好多提前来选鸡的男人,可能是有些男人嫌累,还蹲在树下花坛里抽 烟,阅人悦己的神态,一个个都比我们单位累死在办公桌前都不算工伤的人气定神闲。
一位家住我们单位家属区的妈妈,可能是才吃了街头那边的泡椒田鸡回来,带着女儿快步冲过他们,女儿稚嫩的声音在喊:妈妈,书包重,你走慢点!
她妈妈说:幺儿,今天爸爸忙,没来接我们,不然妈妈是不得带你走这里的。
女儿问:为啥子耶?
她妈妈说:这里一到晚上就臭得很,味道难闻。这位妈妈说的虽然双关,也是事实。廉价香水廉价烟味混合着城市夜晚的浊气,味道确实恶心。
一对住在单位家属区的老头老太,在晚饭后出来散步消饱胀,也要穿过他们。老太说:老头,快点!
老头说:哪个喊你今天又走这边嘛?那边走不得迈?
老太说:话多得很,喊你快你就快,讨嫌得很。
以前,我们单位上面有家报社,报社的记者搞了个晚间行动,把周边一切黑暗的事物打 击了一次,用了很多版面,标题都是粗黑。那次,我记住了一个标题,说:《夜幕下,看那骚动的银发》。说的是那些为老不尊叫鸡的老头,我还记得,有张图片 上,那个被打了马赛克的脸下,配了一行图片说明:谁来关怀我们这样的鳏寡老人?
于是,过了几天,我看到那家报纸又写了一个版,说,社区开放图书馆阅览室,给那些 鳏寡老人和进城务工的农民一个相聚的平台,学习提高的平台,还有一位穿得周吴郑王的专家出来说话:说人只有在提高了知识水平后,才能减少欲望,才能把多余 的能量拿来为社会做有益的贡献。看着那张专家的脸,以我有限的理解能力,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以为,对他们而言,学习书本知识真的不是很重要,释放身体能量的需求好像还重要些,所以学好了书本知识就不需要释放身体能量,这话有些说不通。但估计周吴郑王专家也是心知肚明,只能顾左右而言它了,毕竟记者采访到他,好歹要给个交代。
其实我的单位一直都挺光荣,说出去虽不很光宗耀祖但绝不是伤风败俗的种,有些长满 了爬山虎的小楼修得还很扎实,据说曾是川东地下党的电台,曾潜伏着好几位后来为国捐躯的革命志士,还有一扇石头拱门,据说是古董,说主席同志都在这里照过 相的,有史料为证,单位大院几经翻修,这古董都稳如泰山没被挪走。
可单位的地理位置就不好说了。据说民国以前,是清兵每年秋后演习之处,后来大清跨 了,进入民国,就演变成烟柳花巷,如若有良家女子坐黄包车去某地,被听错误拉到此的,不仅不给钱,还可以指着拉黄包车的小子一顿臭骂的。解放前后,这里黄 赌毒泛滥,据说被彭帅一夜之间扫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都抓的抓捆的捆到西山坪劳动教养去了。从此,这里清气上扬浊气下沉。
听老辈子讲,到上世纪90年代都还好好的,最多大妈大婶放起高音喇叭跳坝坝舞,好 像时间翻山越岭过了千禧年,这里就又回转去了。仿佛一棍子打入旧社会。我们单位对面开了家闪着旧上海霓虹灯风采的百乐门舞厅,虽然怎么看我都没找到过入 口,但不妨碍那些姹紫嫣红女和大背头油男在此出没。单位右边开了家人才招聘市场,但坊间一般叫人市场,据说前往的都是非正常人,比如骗子拐子。
但那时,都在屋里,没有出洞。现在,站街的就很张胆了。大家都知道,她们是为了讨生活,右边的白天在美容美发店兼职,左边的白天擦皮鞋为生。客户嘛,都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和鳏寡老头。
这座城市,把她们叫“棒棒鸡”。棒棒,就是山城棒棒军,俗称扁担,就是挑夫,这里 山高路不平,有句话说“世上无难事,只要有棒棒”就指的他们。棒棒鸡,是一种酒令,棒棒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虫啃棒棒;棒棒鸡还是一种食物,在口水 鸡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一些作料,味道不错,我吃过。因为人民群众耳熟能详,所以棒棒鸡就好事不出门传了好几千里地,她们价格公道,服务对象低端,据说比擦 皮鞋也不贵多少。
以前,没房子那阵,特羡慕在单位家属院里能千方百计假离婚都搞一套的人精,现在, 听说谁还住在单位里,除了同情,还是同情。大人出门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倒也罢了,可小孩子毕竟要下楼玩耍,也不可能带他们走很远,只能眼睁 睁看着栅栏外那些棒棒鸡和骚动的银发们就在比划着指头交易。
据说整顿过很多次了,像这次60周年,提前好几周就在剿灭请她们回农村老家,可回家欢度国庆后,她们又欢天喜地的来了。又说,现在打黑风声紧,但她们简直不能和黑联系起来,黑都是黑得有头有脸有权有势,她们没头没脑没心没肺,打都打不到这一层来。
我的一位住在单位家属楼里的同事意外怀孩子了,她发狠说今年底把新房装了,孩子出生坚决不让污染幼小的眼睛。
她说:孟母三迁,那都是孟子出生后发现不是地方才搬家的,而且那时到处都是地,搬家不费劲。我这还没生呢,就开始一迁。听老人说,怀孕时装房子敲敲打打不好,王菲他们家李嫣就这样给整成兔唇的。不过,我也顾不得了,我不去敲。老公也不敲,全让那些不认识的工人敲不就得啦。
我说:你不是挑了个很好的楼盘嘛?兔唇据那期间的八卦说好像是他们家老李吸粉吧,和装房子没关。
她说:才听说,挨千刀的楼盘二期还修了个5星的酒店公寓,后门是对着中庭的。脱离了这里的,酒店里的不也一个性质吗?
我说:孩子看不见,你们也看不见呀。
她说:可保姆觉得新鲜啊,难保小区的保姆不背着业主当着孩子议论。而且,一想到那酒店里乌烟瘴气的叫鸡,就不舒服,破坏了咱的好风水。哎,咱怎么这么背?我 倒希望上头立个规矩,划片管理,该缴费缴费,该上税上税,免得她们杂居在人民群众中间,坏了风气。况且,我又不是甘肃彩民中了三个亿,想上天上天,想入地 入地,咱平头百姓一个,就图个幸福指数别太低,出门虽不指望看到山青水绿,但人总得顺眼吧,孩子长大慢慢明白了,总得有个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