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脸,就像是鸟瞰腾冲火山群,他一弯眼睛扬嘴角,长在脸上的小火山就更密集了,吓人。小妮介绍完,他出伸手要握握,我看那手长的还算凑合,就捡起来马马虎虎握了握。
回去的路上,他说我和齐风还没吃早饭,先带我们吃了饭再送我们回学校。我是真的很饿了,估计齐风是又累又饿,只好听他的,先吃饱再说。
那顿早饭吃的实在奢侈,看那腾冲火山群点菜的架势,顿时有种见了土大款的感觉。酒足饭饱之后,他挺着肚皮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几张发票,胖脸涨的通红,拍拍齐风说:“老弟,哥哥跟人吃饭从来不让别人掏钱,你这不是寒碜哥哥呢么,等哥给你写张支票啊。”他低着头,一边签支票,一边说:“你们两个是小妮的朋友,以后就都跟小妮一样,喊我张哥,张哥这人别的能耐没有,就是憨厚,讲义气,张哥不爱占人便宜。”他抬起头,把支票递给齐风:“你要愿意喊我声哥,你就收着。”齐风没扭捏,接过支票就收起来了。
之后我问他:“你干吗付了钱回过头还要收他的支票呢?”
他说:“是支票嘛,我收下了可以不去兑换,他非要那个面子,我就给他呗。”
“你反映蛮快嘛。嗯!支票扔了,咱不占他便宜,以后离他远点,小妮---怎么会和他搞到一起呢---怎么---没见到小斯呢---”
张哥把我和齐风送到学校,又带着小妮走了,一直到晚上快十二点了才回来,她带着一身凉气钻进我的被窝,紧紧抱着我,说:“你总算回来了。”
我按亮手机,照着她的脸:“你去哪了?”
“玩去了。”
“跟张哥?”
“嗯。”
“小斯呢?”
“你问我干什么?他在哪我怎么会知道。”
“你过完年就回来,不就是为了他么,你怎么说你不知道呢?”
她松开我,狠狠地说:“我为了谁?我瞎了眼睛,我为了那个狗人。”
“你们怎么了?又怎么了呀?”
“我又被他耍了,被他甩了。”
我推开她坐起来:“他怎么耍你了?他---又---犯了---那个事了?”
“你说他对那事怎么就那么大的瘾?他没女的就不能活!”
“他---真的又---做了一回?是不是---敏娜又趁他喝多了---把他---他是不是---嗯---不是---故意的?”
她僵硬地笑笑,说:“小儿,敏娜回家过年去了,不在这儿,小斯这回玩的是人家美国妞,我看他是想玩遍全世界,现在轮到北美,下一个南美,玩完南美就该欧洲非洲大洋洲了,最后再玩玩南极洲上那些考察队员,估计他也就寿终正寝,死也瞑目了。”
她爬起来,和我并肩靠墙坐着,接着说:“你说他,什么人呐,一边跟别人做爱,一边喊着爱我,这么短时间里,他已经被我发两回了----估计他早玩完全球,现在进入第二轮了。”
她转过头看我,用力抹掉我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那个劈腿大王我不稀罕了,我没事的,你看我都没哭,咳---还好我聪明,没陷太深,就当走路不小心踩坑里,迈出左脚,右脚跟着就拔出来了,那个劈腿大王,不值得我为他哭两次---”
“你---怎么发现的?”
“什么?哦---他自己坦白的,他以为他坦白了,我就能像上回一样原谅他---”她越说越激动:“就在人工湖那儿,我狠狠抽了他一大嘴巴,抽的我的手火辣辣的疼,我这辈子头回抽人嘴巴,抽的那么狠,真解恨!”
“你甩了他?”
她拍拍我的手:“什么呀!他甩的我,他先劈腿的,我可不会干劈腿的事,你别埋汰我了---小儿,小斯这个人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看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稀罕他了,不难过了,你也别替我难过,我的感情伸缩自如,来的容易,去的也快---”
对她那嘴硬爱逞能的劲,我是有谱的,嘴上说没事儿了,她心里边不定淌了多大一滩血呢,不过我想小妮不需要我多余的安慰,她自己拥有一套非常完善的疗伤系统,解除伤痛---快,狠,准。她真正需要的是我的怀抱,我的肩膀,我的陪伴,这些,就像是她那套疗伤系统的驱动程序,使她能够正确地识别、管理、使用相应的硬件设备。
虽然当初是我劝她原谅小斯,现在该我对她忏悔道歉,但我觉得忏悔道歉一样没意义,已经发生了的事,我在忏悔在道歉,时间也不可能退回去重新来过,即便重来,小斯也不可能变成柳下惠。
我记着,我写给小妮的欠条上,又多了一笔账,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还,不过总会还给她的,总会有机会还的。
小妮受了伤,她的系统只管愈合,不管清理,那伤口里的泥沙细菌,我要帮她清干净,绝对不能让她傻乎乎的放在那儿不理睬,久了,发炎了,化脓了创面就更大了。
我问她:“那今天那大叔是谁?”
“大叔?张哥?朋友。”
“你和他交朋友?忘年交?他多大了?六十?”
“他是挺显老的哈,他才四十。”
“小妮,他不是好人,你还是别和他接触了。”
“我知道,他们这种人,嫌家里的原配老,难看,出去玩的时候,旁边坐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脸上多有光,他根本不拿你当回事。我和他在一起,就是玩玩,泡泡,涮涮他,咱们用车的时候,他还能当免费车夫,还能当咱的长期饭票,不是挺好么,我不傻,跟他就是面子功夫,里子---我懒得甩他。”
我拉着她的手,说:“你不要糟蹋你自己,你当然不傻,但他也不笨,他不会白白给你开车,当你饭票的,像他们那样的人,不会白白让你占便宜的,你不要因为和小斯分手,就---这样---糟蹋---你自己,你这样会毁在他手里的。”
她甩开我,往旁边挪了挪:“切!我不会为了谁糟蹋我自己,他什么企图我会不知道?你个小姑娘,你懂什么?我见过他这样的人多去了,你以为我占了他那么点便宜,他就能把我怎么样?你真是太傻了!他开的车是他公司的,一分钱不花,他请客吃饭,有人给他报销,他也不花钱,我从来没拿过他的钱,我爸给的我都花不完,我会在乎他那点钱?我就是现在闲得无聊,泡他耍他,他从我这,除了出去玩的时候能给他撑撑面子,其余什么都得不到---”
“小妮,你别傻了!他什么人没见过,他真的想把你怎么样,总是会有办法的---比如---他---可以---”
她轻蔑地笑笑:“他可以什么?”
我想说“他可以给你下药。”又怕她听到想起方海,就改口说:“他是男的,他想怎么样你,你有力气躲么?”话一出口我就后悔的不得了,这不还是会让她想起来那件事么。
“不会,我们去的地方总是有很多人。”
我想我还是要提醒她,就说:“他可以下药呀!你吃过一堑,怎么还没长一智?”
她猛地掀开被子,站起来走到她自己的床上,冷冷地说:“我长没长智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管好齐风就行了---”
“我要管好自己,管好齐风,我也会管好你的!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和那个腾冲火山群接触了!我说到做到!”
她本来绷着脸,一听到“腾冲火山群”,就扑哧笑出来:“腾冲火山群?晓小,你联想力太丰富了!”
这回换我绷着脸看她,冷冷地说:“他让我恶心,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你就被他传染成恶心人了,你不要和他出去,如果你不听,我就二十四小时跟着你,我不能看着你---堕落!”说完,我躺下,拉过被子,用力蒙在头上。
静了一会,她爬回来,拉着被子盖住自己,在我耳边说:“你管不了我的,不信咱们就试试,我堕落还是不堕落,谁也管不了。”
我气死了,恨不得一脚把她从床上踹下去,我哆嗦着,暗暗地较劲,我就不信了,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跟那样的人再来往的。
我发现我又回到高中毕业时,小妮失踪那几天的样子了,有点失去理智,有点疯狂,只是现在多了斗志,多了保护她的勇气,不再像那时候那么无助了。
我说到做到,整整两天,四十八个小时,我都黏在小妮身边,她虽然表面上很烦我,但是我知道,她离不开我,我脚跟脚就非常的理直气壮了。
两天里。小斯来找过他一回,仍旧站在楼下叫她的名字,这次小妮直接冲下楼,站在他面前喊了声“滚”,他就乖乖“滚”了,背影仍旧有点苍老,有点幽默,小妮目送他离开,转过头,惊喜地拉着我说:“晓小!我帅不帅?我不爱他了,我完全没感觉了。”说完,她把脸埋进我的肩膀里,嘤嘤地哭起来。
------我的小妮,真是个嘴硬的傻瓜。
小斯仍旧找齐风送信,小妮扫了一眼,不屑地扔在一边儿。我也铁了心,这样的小斯,配不上小妮,这次我是---坚决不劝,小斯滚蛋。
腾冲火山群给小妮打了几回电话,大概是约她吃饭什么的,每次见小妮接到他的电话,我都恶狠狠地在她旁边瞪她,她看着我,无可奈何地笑笑,就都推掉了。
她说:“晓小,你三八起来,真让我害怕。”
“哼,你害怕就好,我还担心你不怕呢。”
第三天上午,小雨和葛月也回来了,我警告小妮:“现在寝室里面人多了,你要注意影响,女孩子名声很重要,让人家知道你跟腾冲火山群来往,他们一定在背后对你指指戳戳,说你---说你---说你---”说了半天,我也没说出那两个字。
小妮打断我:“说我什么?被包养?我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我不怕别人说。”
“不行,我要你干干净净的,你别以为你表现好了两天,我就会放松警惕,我二十四小时跟踪侦探,还是会继续当的!”
“你要我干干净净的干什么?你是不是嫌我这个朋友变得不干净了,会丢了你的脸?”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会怕你丢我的脸么?你要是不干净了,我就跟你一起不干净,看谁丢脸!”
“你个傻瓜--- 晓小,你现在是在多管闲事,很烦人你知不知道?”
“知道。但我还是要管,随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