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回来好几天了,我的嘴唇都一直麻麻的,仿佛还在通着电……
我成了我们班义务收信员,每天等在收发室,第一时间拿着我们班的信回来。这个工作,我一直干到毕业!
每天,除了正常学习,我就是等信,看信,写信;没有新的信,我就拿出以前的信来看,而且,还把信都按日期编了号。王云的信也逐渐有了文采,可读性越来越强。
那时还没必须用标准信封,我给王云的信的信封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一直喜欢画画,在所有信封上都有我手绘的卡通图案。王云说,我的信在多少信堆里,也能一眼认出来。后来拷问他,“在大学里,有人喜欢你吗?”
“我们这是理工科的大学,女生本来就少,再说。你的信,那么耀眼、灿烂!谁还敢来啊……”嗯,这个答案还算及格。
我也忘掉了要在他高考完成后和他摊牌的事儿。我整天晕呼呼的,满脑子里只有王云了。但我还是逐渐把我以前单恋的事儿告诉了王云,他搂着我说,“宝宝,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不过王云在知道了宝宝这个名字是他给我起的之后,就再也不这么叫了。王云有了他自己对我的固定称呼。
后来,我听说他没有考上大学,参加工作了。他再也没有给我寄过明信片。我也不知他到了哪一家单位。因为王云的关系,我更不能向亮子打听什么了。从此,我们的联系就断掉了。
在我二十岁的生日,王云在他宿舍的水房里,弹着刚刚学会的吉它,为我录制了一盘带子寄回来,还把钱寄给小高(小高那时与别人一起开了一家花店呢),让小高在我生日的那天为我送上了一大束鲜花!
在王云不在身边的日子里,那盘带子就一直陪伴着我。想他了,就拿出来听听……
在他大学快毕业时,还发生了一件至今念念不忘的事儿。
那次,我去他的大学找他玩儿。在他宿舍的传达室里,他借来了吹风机,在男生同学们的一片侧目之下,很认真的为我吹干了刚刚理过的头发。又借来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响的自行车,带着我满大街的转。
车子的车闸不行,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为了躲避一辆公共汽车,把旁边的一辆三轮车差点赶了车底下。惊险过后,三轮车上跳下一位黑大汉,比王云还高,还壮。他气势汹汹、骂骂咧咧的向我们走来。
我想,我们可能要挨揍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怎么办呀?我抓着王云的衣摆,吓坏了。嘴里不住的说着好话,但黑大汉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杀气腾腾的向我们这边靠过来。
王云也不说话,等那人靠近了,突然挥起一拳就打在那人的脸上,又快,又准,又狠!
我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却发现黑大汉捂着脸,骂骂咧咧的跨上车走了!
打完以后,王云一脸平静,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我忽然发现,打架也可以这么完美!而在这之前,我很讨厌那种到处打架的人。
大学的四年就这么过去了……
临近毕业,王云的毕业分配成了焦点。他是全国分配,他的专业与海有关,全国很多地方要人,但我们住的小城没有海。他国外有亲戚,他的家人也有让他出国的意思。他的叔叔还托人在沿海城市给他联系好了工作。
而我上的是专科,毕业后,早已在当地的单位上班了。妈妈也不愿我离开家到另外的城市。她主要是担心我随他去了,会没有了正式工作和户口,一个女孩子,只把自己系在爱情上是危险的!
在那时,有很多情侣,大学四年的感情被户口、分配击碎了!分配之时,就是分手之时!!在九十年代初,固定的户口、工作还是人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该怎么办?他能舍弃这一切回来吗?他不回来了,我要辞职吗?我以后难道要让他养我一辈子吗?我出去了,还能找到工作吗……
(17)
我知道王云是个有志向的人,也知道大城市,甚至国外的发展对他可能更适合。我希望他能快乐,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但我也不愿依附与别人生活。我喜欢舒婷《致橡树》中的意境: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
我整天睡不着觉,悄悄地流泪,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爸也在努力,想给王云在当地找个相近专业的工作。爸爸四处奔波……
王云的一位初中老师,很喜欢王云。王云以前曾带我拜见过他。他是政协委员,在他知道了我们的困难后,就自作主张的给王云找了一个工作。当爸爸联系的单位决定要他时,却发现他的档案早被另一家单位调走了。虽然那是个效益不错的单位,但他与王云的专业相去甚远。王云不是很想去,但已无可挽回了,毕业派遣的最后时间到了!为了能回来,王云还是去了老师联系的那家单位。
王云终于回来了!!而他的同学有一半去了国外,剩下的也都留在了大城市,只有他回了家乡……
我满心的欢喜!但渐渐的,我发现王云还是有些不是很开心。
他这个人,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我面前,虽然他极力的掩饰自己的失落,尽量高高兴兴的和我在一起,但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又怎能感觉不出来!
在我的追问下,他说了单位的状况。单位虽然效益不错,但在单位里,几乎没有什么发展的余地,每天闲的无聊,就是在混日子!他是个有上进心的人,这很让他难受!
我们开始了调动工作之旅!我们俩都不愿再给双方家长添麻烦,就自己偷偷的开始做工作。王云是个不太爱讲话的人,我也对上门求人很打怵。但他已经为我做了很大的牺牲了,就是下刀子,我也要陪他去啊。于是,我俩串东家,走西家,我们的工资也全搭进去了。
那段日子,我们每天在患得患失中过日子,分析讨论着别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王云也利用业余时间,到相关单位无偿给人家干活,就是为了学点东西,在调动时,好加点砝码。如果调动成了,在新单位也好适应的快一些。
苍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我们领了结婚证几个月后,王云的工作调动终于成功了。他说,这是我给他带来的福气!
原来单位的房子自然黄了,但幸运的是,新单位很快分给我们一套一居室。办调动已经把我们的钱花光了。他家有弟弟还在上学,钱也不宽裕,给不了我们几个钱。我家条件好一些,妈妈把家底都拿出来给我们,但我们也没全要。
为了能省点钱,一切东西都是我们东跑西颠的淘来的,我们俩就像两只勤劳的燕子,一点一点的算计,一点点的积攒,置办着我们的新家……
在我们漂亮、温馨的小窝里,我们结婚了!
结婚大事照样是在同学们的帮助、操办下完成的,没用双方家长操心费力。王云跟同学们成立了筹备小组,商量好一切细节。有当总管的、有录像的、有打灯的,有管借车的、有当傧相的,有管酒席的、有管接待的……林林总总,安排得井井有条。我们结婚在同学中算早的,这支队伍一直服务了很多同学,而且,完全是免费的,呵呵。
因为工作专业不是很对口,王云开始了重新的学习……
记得孩子两岁多的冬天,王云要考试,为了让他清静些。我们娘儿三个,每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雪地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讲着我现学热卖的关于星空、星座的神话故事……
“妈妈,我们回家吧,我累了。”
“好,我们再走一圈儿,讲完这个故事就回家。”
回到家,把孩子们抱在床上,他俩昏睡如泥……
王云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牛,早出晚归,在单位干的风生水起……
(18)
后记:
今年,我和王云结婚整整十五年了,写这篇文章也算是纪念的一种方式吧。(他说我现在就拉开了庆祝的序幕,哈哈)
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两鬓有了丝丝白发;
从十五岁初识,到三分之二的生命里有他!
感谢上苍对我们的垂爱,赐给我们一双儿女,和一个幸福的家。
感谢命运在转折的时候,都在把我们向同一条路上推拉。
在初中毕业时,我还想报考一个中医的少年班,但报名晚了一天,比我差的同学都考上了。如果我考上了,我的生命将会是另一番样子,我可能结识了其他的人,过着我现在想象不出来的生活;如果高一,班主任王老师没有把我要到他的班级,一切也会改变;如果班主任高老师没有怀疑我们,同学们没有起哄我们,我们可能还懵懵懂懂不知什么时候觉醒……
这么多如果,有一个没有发生,就不会有我们的今天。我们感谢冥冥之中的手……
在十五年纪念的日子里,我很想对王云说:
感谢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宽容与呵护,
让我在家里成为一棵自由成长的树!
当我慢慢的长大、成熟……
才发现你考虑问题总站在我的角度!
感谢这么多年来你对家人真诚的付出,
你任劳任怨,风里来雨里去……
真的,你不用太辛苦,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我们就感觉很幸福!
感谢在我生病心情抑郁的日子里,
是你用爱使我感觉没有什么不可以战胜!
我现在祈求上苍,
能让我们健健康康,牵手到白发苍苍……
感谢,我要感谢的事情实在太多,
就像你整天笑呵呵的说,
我想你,想的都想不起来了,
那些点点滴滴小事我可能也一时想不起来了,
但它融化在我们的生活里,就像糖融化在水里……
在牵手走过的日子里,
在相视一笑的默契里,
我坚信,我此生的轮回就是与你相守、相依,
我愿意,在下一轮来来去去中,我的身边还有孩子们和你……
记下这些点点滴滴的日子,在白发苍苍,垂垂老矣时,再细数飞花,笑看叶落……这是我和王云最喜欢的苏芮的《牵手》,它仿佛就是为我们写的: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
追逐着你的追逐
…………
也许牵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
今生还要更忙碌
所以牵了手得手
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没有岁月可回头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