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园 (非公开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从此为你乱弹琴.痴人说梦逢知傻,有空为你胡乱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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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呼吸(9-10)

(2009-08-24 06:29:42) 下一个
作者:pastell

(9)

“我在农村上的小学。那时我们班上有个挺漂亮的女同学,我在班里学习最好,她的学习也不错,我们走得比较近,班上同学总以为我们俩有点什么。”

“嗯哼,然后呢?”

“有一天应该是值日,嗯,没错,是值日。放学后我们都留下来搞卫生,那天下雨了,我没有伞。临走时她把自己的衣服留给我挡雨,是件红色的外套,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穿的。我回到家,很怕被别人看到,把这件红色的衣服藏了起来。结果还是让我那大哥给看到了。大哥对我很好,我们两家住得近,总是玩在一起。他知道了这个事情还得了,机会难得,拿着到处去讲,说我处对象了。”

“你真喜欢她吗?”

“那时太小,只能算得上是有好感吧,并没有处朋友的意思。”

“欧?”

“村里认识的人家就那几家,他们的孩子都是我的同学,大家天天都见面说话。很快事情就传到了老师耳朵里,老师立马通知了我爸。我爸很紧张这件事情,怕我早恋,耽误了学业。我爸平常忙鸡场,没有太多时间管我们。但他很重视我们的学习,对我们要求很严格。我爸没打过我们,但我们兄弟俩都很怕他。那次我爸和老师一起对我和那个女孩进行了说服教育,尽管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搞得我们后来很不好意思走近。国内父母都这样,总把这种事情搞得很严重。”

“嗯,是啊。我爸妈也这样,我大一军训的时候和教官留了张影,我妈妈就很怕我跟那个教官之间有什么,也是很紧张这事儿。”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她的成绩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应该是受了些影响,我还有点过意不去。”

“那她后来呢?”

“她没有升入高中继续念书。我们读初中那会儿她爸爸在干农活的时候出事故死了,她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他们家建议她不要升学。没几年,她就嫁人了,嫁给了镇上一户做生意的人家,那家人是开店的,她就成了老板娘。”

“是嘛,你们后来还见过面吗?”

“见过,她很早就作妈妈了,她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们那儿都那么说,谁家孩子大了就说都能打酱油了。”

“嗯,我同学里面还没听说谁做妈妈了的。”

我想,在中国农村妇女的生活真没意思,不能走出来的话,一辈子那样开始了,就得守着老公孩子和那一大家子,辛苦的劳动,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面对那些几乎一成不变的人和事,把孩子等大,把皮肤等老,日子过得不会发慌吗?要是我会疯掉的。而Hans曾经有好感的那个她就留在了那个地方,她肯定是个聪明的姑娘,而且Hans说她漂亮,她没有跳出来,没法儿经历外面世界的精彩,命运是不是有点残忍。不过人在其中兴许和我想得大不一样,人家也有人家的乐趣和追求巴,眼望着我的生活可能还觉得没意思呢。

如今女孩儿已经嫁给了镇上那户人家,这是事实,Hans说的,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放心。

“我十八岁那年,我姥姥还张罗给我说过一个媳妇儿呢。”Hans接着说。

“你同意了?”

“当然没有,我想考大学。农村人到那个年纪就得考虑取老婆了,父母则忙着给儿子盖房子。姥姥认为我已经到年龄了,是时候该结婚了,我哪会愿意,我姥姥就很着急。”

“你姥姥真有意思,那你差点儿儿子已经打酱油了呐。”

“这在我们那儿很正常的,我要不考学读书,是应该取媳妇了,我有好几个同学,他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嗯。你--有谈过女朋友?”

“没有。”

“有喜欢的?”

“我一直在读书,就算碰到了觉得不错的也没有真正处过,并且我这人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我尝试一次,人家要是不领情我就不好意思再追求了。”

“举个例子。”我很想听一个具体的故事。

“都想不起来了,其实就那么一两次。”

“说啊,我想听!”

“嗯,就是出国前上德语班那段儿。我们班有个女孩儿,长得很好看,我有点想追。有一次上课之前我给她在前排占了个位子,她来了,我跟她打招呼要她过来坐,她结果坐到后面去了,我觉得挺不好意思地,后来就没再主动做过什么了。”

“嗯--”

Hans又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了。我困意渐浓,眼皮直往下搭,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听他讲的,他的话就像隔着墙在我耳边嗡啊嗡的,我简单的回着。Hans应该是察觉到了,就不再聊下去,说:“你先睡吧,一会儿他们回来了,我就自己下去。”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到他说他们已经回来了,他下去了。我再也撑不开眼皮,那晚我没有开灯睡,没有害怕只有倦意。

(10)

买电视机那天,Hans家里一堆人,黑压压的。去买电视机,没想到他不去,派了两个人跟我去搬电视,其中一个当然是黄林,Hans大概还想着我有可能买大的。出发前Hans只对我说,在我之前住我那房的人回来了,一会儿过来收拾收拾东西就正式搬走,因为在别的大学拿到了通知书,要过那边去了。他管我要钥匙,说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锁到矮柜里。给我感觉他有意在遮掩什么,不过他不说,我也没问。

关于我的Vormieter(前任租房人),我只知道是个女的,立柜有一竖行是锁起来的,估计里面都是她的东西。床头墙壁上还贴着她的一张很小的单人照,看不太清楚了,有点胖,长相一般。

交待完事情他急着赶我们出去,催黄林说:“你带她去吧,记得买点肉,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一路上,黄林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扯。

“姐啊,自从你来了,我们这地方又有女人了。”

“怎么这样说呢?”

“这里的中国女人都太难看了。”

“不至于吧,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啊。”

“你太谦虚了吧,你还不算漂亮?!”另一个同来的小伙儿凑了进来。

在国内的时候我还真对自己的长相没太大自信。我们那里是享誉国内盛产美女的地方,山水养人啊。长得太好看的姑娘大有人在,相比之下,我没觉得自己有哪点突出。

隔壁班的好友曾笑称我为黑珍珠,顾名思义,我的皮肤黑,质地光溜。人说一白遮三丑,长得再一般的人皮肤一白就悦目多了。我不白当然遮不住丑,徒生了两只黑亮亮的大眼珠子,也不能给我增光多少。我觉得自己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夜晚了,那个时候人会因为熬了夜惨白惨白的。所以我爱的人啊,你最好晚上过了十二点来看我,白天咱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电视机挑来看去,还是选了台小的搬了回去,价格和图像质量都挺合我心意的。

回家之前,黄林给Hans打了个电话,像是在探听情况。在楼前下了车,黄林说:“我们先去Hans那里。”

我想可能是要我先去他那里拿钥匙然后就搬电视机上楼。到了他那层楼,他家门是打开着的,我进去扫了一眼其他人都在就是没看见Hans,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大家看起来都有自己的事,我也懒得打断了去问,于是坐等。黄林说,Hans应该还在楼上,估计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完,一会儿应该就能下来。你不说,我也就等了,你提了,我当然好奇。

我说:“他在上面啊,那我自己抬电视机上去好了。”

“别啊,那么重,等下我给你抬上去。”黄林有点着急。

“这重什么,一台小电视机,你也太小看我了。”

“姐,等会儿,先坐下,他有事儿。”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较那个劲儿干嘛。我和Hans到现在也不算有什么,他瞒我干什么,那是他的自由。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一刻我真的不怎么在乎,觉得他们这样隐瞒有点多余。

我想那时我应该正处在情感的低潮。

一个人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并不说明他(她)就没有过情感经历。要说情感经历,俺还是有一大把可以拿出来数的。以前对某某产生好感,也明白这里面胜算的机会很大,我就会任事态发展,只是在接触中多掺入点自己的感情色彩,肆意发挥一下。不是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吗,女方一般只要稍微有点表示,男的那边就能对上眼的,如果没有反应,估计多半因为那男真的很不想。只是我跟人家慢慢接触得多了,搞得对方真的有点上路了,我的感觉就开始走下坡路,烦那个人,讨厌跟他有关的,只想赶快甩手走开,有点出于对事态进一步发展的恐惧似的。如同一条抛物线,过了最高点就直线往下落。而且我的每一段情感经历似乎都避不掉这一关,当然也没走过这一关,否则就可以说前有古人了。

喜欢一个人是自己一开始就很明确的,进一步的接触也是我主动愿意的,可是为什么总会到一个时候就特别厌恶对方,这到底是什么心理现象,我是不是有什么很奇怪的癖好啊,还是心理有毛病?我实在想不明白,对Hans我也经历了同样的过程,有一小段日子我看他什么都不顺眼。

Hans天生长得不错,男人有他那个样子可以说基础很好了。虽然个子一般,但人家面容方正,鼻梁挺直,皮肤白皙,论体格,他也是那种很绑的男人。可是身体所有部位凑到一起好像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要么就是没摆好位置,要么就是没收拾清楚,再要么就是穿着上没注意扬长避短。

首先就是他那条辫子,
可能当时没想到要交男朋友,他的辫子第一眼没给我留下什么坏印象,只赚了个视觉新鲜。一直我也没太反感那条辫子,相处的时间长一些了,我有时还会大胆的尝试接触他的那头长发。有回在他一个好朋友家里,他们几个在那里打牌,我坐在Hans旁边,没什么意思就玩起他的头发来,拆散了,梳好来,又扎起来,像小时候玩妈妈的头发似的,好不容易得到一头长发,很想做个什么发型出来。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疯狂,大家怎么认为都随他们的去,反正我和Hans之间还没起什么化学反应。

那条辫子不久后就在我的见证下被剪掉了,剩下的是一幅清晰的脸部轮廓,脱了壳般的显露出来一个英俊男人的面容,原来Hans可以那么帅的。

Hans在穿着上面总是大大咧咧的,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人家审美观就是那样。曾经有件他很喜欢穿的淡蓝色线衫,他说,是他自己看中的,衣服的颜色他觉得很适合自己。而在我眼里那件衣服首先一看就知道买大了,并且是那种没有什么式样的套头衫,还夹杂着深蓝色的毛线织了些菱形的花纹在上面,套在他身上就像猪八戒被妖怪披在身上那件珍珠衫,只差没有闪闪发光了。他人本来不算胖,结果穿上那件衣服就显得十分不利索,哪哪又多出来块肉似的。他还偏爱拣那件衣服穿,直到后来袖口和衣角都发了线才不再穿了。

有一天他自己提出来要去城里买衣服,并且要我同去给他当参谋,我挑的浅棕色棉织衫,挺洒脱的样式,Hans穿在身上,气质一下就变了,透出他胸前很发达的肌肉,还略带些异域风情。应了那句话,人靠衣装。

他爱穿牛仔裤,家里有好几条,听他说都是出来前在国内临时搜刮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廉价牛仔裤。Hans腿粗,他买的牛仔裤穿起来都会紧在腿上,且从上紧到下,一点都不能修饰腿形。

我有天实在看不下去,多了句嘴:“你穿牛仔裤真不好看。”第二天早上到他家里就见两条牛仔裤被捡烂了置在地上,以后Hans没再穿过和买过牛仔裤。

第一次走进Hans的家,差点没憋完一口气就退出来,那真是烟雾缭绕,桌上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那天他屋子里凌乱得很,什么都摆得不是位置,地上也不干净,活脱脱一个中国男生寝室,就是地方没那么挤而已。走进他的家,就象掉进了一个洞,从德国跌回了中国。

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已经大变样了,看来是被全面清扫过一遍,桌子,床,矮柜都被重新搬回原位,床单也换过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儿,整个房子立刻显得宽敞清爽了许多。

听成小旻说,Hans抽烟可凶了,一根接一根的。我在他面前提过闻不得烟味儿,然后就没见他抽过几次了,除非有那些哥儿们在场,他才跟着抽抽。他说:“我其实没什么烟瘾,没觉得抽烟多享受,只是别人抽我才有点想。不抽了也挺好,省了烟钱,德国烟收税可重了。”

搞得我以为戒个烟挺简单的,电话里坚决要求爸爸跟着戒,还去药方询问戒烟的那些东西。爸爸在我面前说戒,打电话他不在的时候妈妈就抱怨,爸爸在家抽烟还是把她熏得要死。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变化,我的那条情感抛物线又开始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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