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蠡:天下没有第二个邱爱英

什么是至纯至爱的爱情？什么是可歌可泣的爱情？什么是对爱情无私的奉献？在我看来，无论是令人羡慕的才子佳人，如范蠡与西施，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李清照与赵明诚，陆游与唐婉，还是留芳千古的牛郎织女、梁山伯祝英台，还是津津乐道的爱德华八世和辛普森夫人、马克思与燕妮、罗密欧与朱丽叶，都称不上千古绝唱。毕竟，他们曾拥有花前月下的浪漫、缠绵细语的柔情蜜语、卿卿我我的温馨时光；一方的付出和奉献，多少能得到对方的理解、安慰、支持、回报；至少，他们任何一方不需要单枪匹马孤军奋战，不需要单独一方为另一方去经受千辛万苦和克服重重困难，不需要单独一方默默承受周围人们的不解、怀疑、冷眼、斥责。我觉得，他们的爱情故事与湖南卫视《真情》节目里讲述的爱情故事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故事的女主翁是湖南资兴市皮石乡皮溪村人，名叫邱爱英 ——一个只有初中文化、 开小 餐馆、而非腰缠万贯的普通女孩。她看上去纯朴端庄、眉清目秀，然而容貌绝对谈不上沉鱼落雁 或羞花闭月。而男主翁则是广东省兴宁市人，名叫黄锦新 —— 一个相貌英俊、成熟稳重、前程 似锦的大学毕业生，分配在韶关市乐园镇政府工作。


1994年，邱爱英一个阿姨带着她的女儿在广东省兴宁市，身陷困境，吃住无着落。碰巧她们被这位好心、善良的小伙子遇上了。他给她们吃的，帮她们解决住宿的问题。临别时，他把自己的名信片给她们，告诉邱爱英的阿姨，如遇到困难找他。


邱爱英的阿姨回到湖南资兴市后，把她们的遭遇讲诉给邱爱英听。邱爱英的阿姨知道邱爱英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是一个黄花无主的妙龄女子，就补充说小伙子也是个单身汉，并表示愿担当牵线搭桥的红娘。邱爱英觉得小伙子人很好，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觉得小伙子的条件太好，担心高攀不上。经她阿姨再三劝说，她买掉了小餐馆、说服家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邱爱英和她的阿姨来到广东省兴宁市后，她阿姨给黄锦新打了电话。黄锦新很热心地帮她们找住宿，帮她们找工作。等一切按排好后，小伙子没表任何态就走了。当时，邱爱英就想：“他一定是看不上自己。”不过在她的心里，她还是认为小伙子很不错。她对她的阿姨说：“我和他非亲非故，还如此周到地帮我按排住宿，帮找工作，是个很有人情味、有责任感的人。”


黄锦新一走就是三个多月，他没有给邱爱英任何联系。有一天，黄锦新突然出现在邱爱英面前，并主动邀请她出去走走。在慢步中，黄锦新有些羞羞答答地告诉她，三个多月来他一直在观注她，觉得她是个纯朴、善良、正直的优秀女孩，并表示愿意和她结交朋友。在听了黄锦新的表白后，邱爱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显得满脸狐疑，而后是又惊又喜，也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一时不知所措。


一阵沉默之后，邱爱英变得清醒、冷静，她相信黄锦新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感情用事说的话。看见黄锦新那副认真、诚恳的样子，邱爱英坚信黄锦新是个稳重、成熟的人，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所说的话。于是，邱爱英就欣然接受了他的要求。从此，两个年轻人由相识进入了炽热的 相恋。


当黄锦新的家人——妈妈、姊妹和兄弟知道他们在相恋以后，都站出来反对和阻碍他们的交往，认为他们是门不当，户不对。黄锦新的家人认为，邱爱英配不上黄锦新。黄锦新的家人既是冷眼相待，又是恶语讥讽，试图折散他们。可是，两个年轻人依然是那样真诚、执着、纯朴地相爱。他们心心相印，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相互鼓励。他们顶着来自家里的压力，不顾世俗的偏见，敢做、敢爱，无怨无悔，过得理直气壮，潇洒自在。


他们俩的相爱，虽然不像文人墨客那样诗情画意，也不像英雄美女那样泣天恸地，却也是情真意切、柔情似水。经过一年多的交往，他们彼此都感到实分融洽、心满意足，彼此结下了浓情厚意。尽管他们没有誓言旦旦，海誓山盟，却也让人感到黄锦新是非她不娶，而邱爱英也是非他不嫁。


常言说：“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两人克服重重困难、准备携手走进婚姻殿堂时，厄运骤然降临在他们的面前。1996年2月7日，黄锦新搭乘的摩托车在郊外被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卡车撞个正着，他被撞出几米远，随即倒在血泊之中。当黄锦新被送往急救室时，已是奄奄一息，只有心电监视仪显示他的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邱爱英得知这不幸的噩耗以后，心急如焚地跑到医院，可医生却对她宣布黄锦新已经死亡。邱爱英先是痛不欲生，而后是豪啕大哭，不断喃喃地说黄锦新没有死，并跪地哀求医生再救救他。在她苦苦哀求之下，医生经过七天七夜抢救，终于把黄锦新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然而不幸的是，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的黄锦新却丧失了意识，大小便失禁，昏迷不醒。面对突入其来的人为灾难，邱爱英是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待邱爱英哭干了眼泪、恢复理智、冷静下来后，她并没有离他而去。相反，邱爱英是每天衣不解带、寝不沾席，为他擦洗、换衣，几次 因过度劳累晕倒。看到这一切，凡是心是肉长的人都会为感动，就连救死护伤的白衣天使都劝她放弃，可她仍然一如既往、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精心细致地护理黄锦新。3个月后，黄锦新终于醒了，但却成了一个植物人。


此后，她毫不犹豫地来到位于韶关的黄家，义无反顾地担起了原本可以不属于她的义务，因为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夫妻关系。在黄锦新的家，尽管邱爱英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经受了无数的苦难与辛苦，却并没有换来黄家的理解、支持、同情、帮助。她还累遭黄家无端的挑剔、奚落、指责，时常黄家人自己还心安理得地吃着早点，却没有她的份。在黄锦新的家，邱爱英犹如解放前的童养媳，真可谓是忍辱负重。试想，天地下有几个身心健康、正值花季年华的女子，能够或愿意如此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青春年华耗费在看不见希望、看不见美好的未来且无利可图的植物人身上？况且，还要遭受数不胜数的冷眼、误解、委屈及艰辛。一年之后，黄锦新的亲人为了生计而离开了他，邱爱英默默地独自接过了医治、护理黄锦新的重担。


更为令人扼腕叹息、感人肺腑的是，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邱爱英，为使黄锦新早日康复，找来许多有关医疗护理的书籍，刻苦学习护理知识，每天按书上的要求替黄锦新翻身、擦背、按摩，教他说话。每当夜深人静，别人已进入梦乡之时，邱爱英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在黄锦新耳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述他俩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希望以此唤回他的记忆。


为了给黄锦新治病，几年下来，邱爱英花掉了所有的积储。而黄锦新的病，是决非三五两天就能治好的，或许是永远也无法治好。摆在邱爱英面前的路，是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漫长之路；黄锦新未来的医疗费用，对一个普通女子来说将是一个不堪负荷的巨大负担。而邱爱英和黄锦新双方的家庭，也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或豪富巨商，都是普普通通的贫民百姓。要想从亲戚中得到帮助，看来比登天还难。于是，邱爱英给黄锦新的大学同学写信，恳求得到他们从财力上的帮助。没想到写出去的信如泥牛入大海，杳无音讯。不给援助也罢了，使邱爱英感到委屈的是有些同学认为她是在骗取财钱。为了让同学们了解真相，得到理解和支持，邱爱英又寄上了黄锦新的照片和医院的诊断。结果，黄锦新的不少同学被邱爱英的真情打动了，伸出了关爱之手。当然，同学们的援助也只能起到杯水车薪的作用，远不足以治好黄锦新的病。


从1996年到2002年6年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一个个头不高、体重不足55公斤、 外表柔弱的女子时常背着手不能伸、腿不能弯、体重达85公斤的黄锦新，胸前还挂着一个大略10来公斤重的背包上下楼梯、搭汽车、挤火车、走山路、涉溪流，行程5万余公里。她走过了广东、湖南20多家大医院，收集了近百个偏方，花费近30万元医治费。诚然，黄锦新的医疗费大部分是靠一些亲朋好友、社会上那些善良之人慷慨捐助的。但在求医的迢迢路上，邱爱英为了节省开支，经常是饿了就啃几个馒头，渴了就喝几口自来水，把从省吃简用抠出来的钱都用来给黄锦新治病。在生活上，邱爱英也是非常节俭，平时只买点荤菜和水果给黄锦新补身子，自己却过着粗茶淡饭的清苦日子。在照顾男友之余，邱爱英还见缝插针般的替别人织毛衣，以此换点手工费。


有一次，邱爱英带着黄锦新去广州一家医院诊治，在郴州火车站，她背着黄锦新爬又长又陡的天桥楼梯时，一不小心摔倒了，两人滚在一起，邱爱英的头跌得鲜血直流，这一幕令周围不少旅客无不深受感动、泪如雨下，不少旅客停下脚来帮她重新背起黄锦新，搀扶她们上火车。


邱爱英的很多亲朋好友都说她太傻太痴，许多人都劝她离开黄锦新，另找婆家，就连黄的同事朋友也是于心不忍，看得实在过意不去，也如此劝她。邱爱英知道自己如果离开了黄锦新，他也许就毫无希望得以康复，或许将永远是个植物人，只有等着慢慢死去。善良的本性和昔日那份真挚的感情促使她不忍离去，她坚信黄锦新会好起来。


出于方便照料黄锦新，2002年12月，邱爱英把黄锦新从韶关带回了资兴。开始，邱爱英的家是极力反对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作为父亲，当然心痛自己的女儿，担忧她的青春年华给耽误了。作为亲朋好友，也竭力劝解她不要背上这累赘。邱爱英耐心说服了爸爸，让她把黄锦新从韶关带回家中。毕竟，邱爱英的爸爸也是位淳朴、心地非常善良的老人。邱爱英的爸爸也常常帮助邱爱英照顾黄锦新。如果邱爱英的态度不好或声音过大，她爸爸还会训斥她。大略是一年多后，邱爱英的爸爸过世了。而邱爱英仍然是一如既往精心照料黄锦新。不知是她纯洁至高的真情打动了苍天，还是爱情的神奇力量起到了作用，经过邱爱英长期艰辛万苦细致的疗理、呵护，奇迹终于出现了。几年后的一天，邱爱英在帮黄锦新擦澡时，发现他的手动了一下，她再擦，又动了一下。黄锦新终于有了知觉。倾刻，邱爱英激动得情不自禁地抱住黄锦新。想到多年来的心血没有白花，想到多年来的委屈没有白受，不禁失声哭起来。正是为了这一知觉的动，她那娇嫩的脸膛已有了苍老的痕迹，乌黑的青丝发已出现了像雪霜的白发；就是为了这一动，她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和心血！


邱爱英的真情在当地受到媒体的关注，不少善良的人为她的执着、痴情、善良深深地打动了，不少好心、慈善的人纷纷伸出了慷慨捐助之手。得到了社会的理解、支持和捐助，对邱爱英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慰籍，往日的委屈、冷眼、辛酸似乎也烟消云散。为此，邱爱英曾当众豪言将用生伴随、照料黄锦新，不再嫁人。


可是，在2004年里，当邱爱英感到自己的身体日渐虚弱，很可能再也无法将黄锦新照料的更好时，在黄锦新的支持下，邱爱英决定考虑嫁人，条件是男方必须同意她带着黄锦新出嫁。这个条件对许多男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无疑给邱爱英的婚恋设置了一个巨大的障碍。那时，人们的猜疑、议论、误解是搞得满城风雨。最终，邱爱英还是顶着巨大的外界压力，带着 黄锦新嫁给了一个愿意接受他们的善良男人。


结婚后的邱爱英，是依然如旧、细致周到地护理黄锦新。邱爱英每天帮他练习站立、坐、踢腿、伸臂，帮他做按摩。平日里，为了排遣黄锦新的寂寞，邱爱英总是陪他聊天、看电视、打 扑克……尽量营造一种轻松愉快的生活气氛。就这样，春来冬去，日复一日，熬过了十个春秋——几乎是四千个煎熬的日日夜夜，黄锦新逐渐清醒起来，能认识人了，能坐起来了，也能开口说些简短的话了，手还能做些简单的动作。看到这些看似简单、微小的变化，邱爱英是笑在脸上，乐在心里，因为连医生都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2007年3月，黄锦新的家人意外出现在邱爱英家，不顾邱爱英反对，强行从邱爱英家中接走了黄锦新，从而又引发了两家人激烈的争执。在邱爱英照顾黄锦新长达10年后，他的家人为何突然把他接走？他们的目的何在？原因又何在？这在邱爱英内心中留下了个解不开的疑问。


离开了黄锦新，邱爱英还很不习惯，对他万分牵挂。她千方百计给他打电话，可黄锦新的家人不让他们通话。邱爱英放心不下黄锦新，使得她有些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就在黄锦新被接走的第五天，为了接回他，更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邱爱英只身去到了远在广东韶关的黄锦新的家。在他家里，他的家人指责她结婚后不细致照护黄锦新，还说她想利用黄锦新博得社会同情，想牟取财钱……。天呀，天地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讲良心、不知好歹的人？结果，邱爱英不仅没有接回黄锦新，反而与黄锦新家人的矛盾更加激化，最终失望而归。后来，邱爱英终于知道，黄锦新的家主要是出于钱的考虑，因为黄锦新的单位每月还继续给黄锦新发放一千多元的工资。


到2007年四月，黄锦新上半身的功能已大部分恢复，思维也比以前清晰多了，可以用手写字，还能与人对话。黄锦新逐渐康复，可以说在医学上创造了奇迹，这与邱爱英的巨大付出和辛苦照护是绝对分不开的。黄锦新本人在恢复记忆后，每当有人去探访他时，他总会说：“天下没有第二个邱爱英……”，这是对所有去探访他的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