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就“美国主持人污蔑中国”请教飞叶

先说“飞叶”的来历。前几天，我在回贴里叫几个“白痴”离开艾园，有人哗然，于是我改称他们“有才”，众皆欣然。还有人抱怨说我反砸某人太多了 (HOW MANY ？ ) ，所以我不砸某人了，换个飞叶来砸砸。

“美国主持人污蔑中国”是飞叶同学的说法，我觉得这个说法很传神地描绘了她的思维模式，所以在这里借用一下，版权全部归飞叶所有。所谓“美国主持”就是 CNN 评论员卡弗蒂，按照飞氏理论，卡弗蒂是 CNN 的，就等于 CNN ， CNN 是美国的，就等于美国，这样一换算，卡弗蒂就等于美国了。

这个公式目前相当“普世”，很多人奉为至宝，频繁运用。比如贪官是官，而政府是由官组成的，所以批评贪官就等于批评政府。现在而今眼目下，在网络上混，不熟悉这个公式是无法跟广大“拥政帮” ( 刚学来的一个名词，感觉比“爱国者”更贴切 ) 交流的。

我曾经说飞叶是个时事政治上的菜鸟，有人很不高兴，说我态度鄙夷。鄙夷不鄙夷的，主要看说话人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如果我把自己当时事政治的老鸟，而把飞叶当时事政治的菜鸟，那就算得上鄙夷。但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时事政治上的老鸟，我知道我连菜鸟都算不上，也就是说，根本不是一只鸟，而是菜叶里的一条虫，所以我基本不对时事政治发言。我这次为地震遇难孩子说几句话，是因为我不认为这是一件时事政治的事，而是人命关天的事，不然我也不会发言。

我信奉“政治是泥坑”的古训，对政治运动 ( 包括战争 ) 深恶痛绝，认为政治运动都是政客们为了争权夺利才发动的，吃亏倒霉的都是我等小民。不管是张派暴乱，还是李派暴乱，发动暴乱的人很少死掉，不是得胜掌了权，就是失败下了野，但小命多半是不会丢的，丢命的都是那些头脑发热跟着闹的，或者那些无辜的人。

所以我对所有政客都持不信任态度，相信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早在若干年前，我就猜测 911 是布什跟宾拉登的敌人合谋的，其目的对于布什来说是换得国内人民的同仇敌忾对付恐怖分子，提高他的威信，对于宾拉登的敌人来说则是换得美国出兵围剿宾拉登。这个猜测我已经写在 << 十年忽悠 >> 里。

当然，在未经证实之前，我也不会傻呼呼地把自己的猜测当成事实，我只不过是存这么一个疑而已。后来还真有人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拍了个有关的记录片，从很多方面论证 911 是布什政府一手策划的。当然，他也可能没最后的证据，所以只能是先存疑。

如果你看到我不相信国内的某个领导人，请不要大惊小怪，尤其不要拖出美国的什么领导来问我怀疑不怀疑他，我当然怀疑，凡是你拖得出来的我都怀疑，我唯一不怀疑的领导人只有一种：我没听说过的领导人，既然没听说过，也就谈不上怀疑了。在这一点上，我跟美国签证处的人有一比，他们是先假定你有移民倾向，除非你有充分证据证明你没有才给你签证。有人说我这跟中国的收审制度有得一比，但我宁愿用美国签证官来打比喻，因为现在有些人神经特别敏感，听到一点疑为批评中国政府的言论就要群起而攻之。

我对所有新闻媒体也是先存疑的，只有在经过核实之后才有条件地相信，如果一辈子得不到核实，就一辈子存疑。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存了一段时间的疑，就忘到脑后去了，特别是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

我为什么对新闻媒体也要存疑呢？是因为上过当，很多从前认为绝对真实的信息，后来都被证明是虚假的，或者不全面的。尤其是 << 山楂树之恋 >> 在国内出版后，我自己都被媒体造了好几个谣，他们就那么明目张胆地造了，似乎我已经不在人世，或者没有嘴巴，不会出来劈谣似的。

不仅如此，我还有几个朋友是干记者的，或者是干过记者的，从他们的讲述中，我知道任何新闻都不是百分之百真实准确的，这并不是说所有的新闻记者都撒谎，而是说任何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看就有可能看到不同的东西。很多新闻并不是记者自己看见的，而是“目击者”，“根据可靠消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说”之类的，再加上无论什么新闻单位无论哪位记者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有自己的限制和苦衷，所以我们不能一看见新闻报导就相信。

经过了翻译的新闻，就更不能随便相信了，因为“ traduttore, traditore ” ( “ translator, traitor ” ) ，“翻译即背叛” ( 这个翻译你也不能随便相信 ) 。

所谓存疑，并不等于不相信，而是界乎信与不信之间。我小时候是最不能存疑的，无论什么事，一定要打听个水落石出才睡得着觉。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世界上有些事就是搞不清楚的，水落了也不一定就显出石头来，说不定石头埋在淤泥里，说不定根本就没石头，所谓“水落石出”只不过是运气好的 CASE 而已。

自从懂得存疑了，我的生活就安逸多了，不用淘神费力钻天觅缝地去打听所有事情了。搞得清楚，很好；搞不清楚，也没什么，先存疑，不要慌着做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答案就自己跑到眼前来了，说不定过几天就忘记了。对凡是不需要立即做出决定的事，我都会先存疑，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对必须立即做出决定的事，我只好根据当时所掌握的信息和资料，尽可能地做一个最好的决定。但我即便是做了决定，也还是会继续观察，看看事情是不是我当时相信的那样。

这就是为什么我没对“美国主持污蔑中国”一事发言的原因，但这并不等于我耆?恢?勒馐拢?乙蔡?盗艘坏闫っ??睦镆舱?孀乓涣礁鲆桑?衷诩热挥小扒闾??澜缟?簟钡氖笔抡?卫夏穹梢锻?Щ?碓诖耍?液尾唤璐嘶?嵯蛩?虢桃幌拢?越馕倚闹兄?竽兀克挡欢ǚ梢锻??钤谖倚樾那虢痰姆萆希?还庵傅阋欢??刮?胰∠隆安话??薄胺凑??钡拿弊幽亍Ｏ纸裢?绫┝Σ?保?姹憔涂梢匀巳馑阉鳎?幢隳愣阍诿拦???凇坝嫡?铩蹦魏尾涣四悖??慊褂懈改冈诠?诎桑磕训劳?愀改复竺派贤康惴嗷共蝗菀祝?

关于“美国主持污蔑中国案”，我在网上找到了这段文字，是 CNN 根据电视节目 TRANSCRIBE 的，我也看了电视短片，觉得 TRANSCRIPTION 还是比较准确的：

CAFFERTY: Well, I don't know if China is any different, but our relationship with China is certainly different. We're in hawk to the Chinese up to our eyeballs because of the war in Iraq , for one thing. They're holding hundreds of billions of dollars worth of our paper. We also are running hundred of billions of dollars worth of trade deficits with them, as we continue to import their junk with the lead paint on them and the poisoned pet food and export, you know, jobs to places where you can pay workers a dollar a month to turn out the stuff that we're buying from Wal-Mart.

So I think our relationship with China has certainly changed. I think they're basically the same bunch of goons and thugs they've been for the last 50 years.

(http://transcripts.cnn.com/TRANSCRIPTS/0804/09/sitroom.03.html)

我这个时事政治上的菜青虫觉得这个“ goons and thugs ”是指中国政府的，理由有四：

1 、他用了 bunch of ，应该不是指十四亿中国人民，因为 bunch of 给我的感觉只是指一小撮；

2 、他用了 “ for the last 50 years ”，正好是中国解放以来的时间段，也就是说，连之前的国民党政府都不包括，也就更不能包括存在了几千年的中华民族了；

3 、他说这话的 context 是美中关系，特别是贸易方面的，主要指两国间的，而不是民间的，他提到中国时大多使用 China ，在紧隔壁的 context 里也是用的 China ，所以应该是指政府而不是人民的；

4 、美国媒体是以批评政府为乐为荣的，对他们来说，政府就是用来骂的，谁骂得一针见血，谁骂得幽默，谁骂得别开生面，谁就有水平，谁的收视率就可能提高。电视上恶搞布什的短片多得很，连布什的老妈都没放过，这都是言论自由范围内的，不算什么。但一个评论员在电视节目中辱骂一个国家的人民，似乎还很少见。

当然，这只是我这个糊涂虫的看法，我虽然号称英美文学博士，但并没花多少时间学英语，而是发扬光大从小养成的“认字认半边”的精神，瞎猜乱蒙，一路混来，风雨无阻，但也没学到什么东西，所以我就不逞能翻译了。我看到有一种中文翻译是这样的：

“中国产品是垃圾，……我认为他们 ( 中国人 ) 基本上还是和过去 50 年一样，一群暴徒和土匪”。 http://news.21cn.com/junshi/gj/2008/04/27/4650805.shtml

另一种中文翻译是这样的：“４月９日，就在奥运圣火在旧金山传递之际，卡弗蒂在ＣＮＮ的「形势研讨室」节目中攻击奥运圣火传递，并用恶毒的语言诋毁中国人。他说，「他们（中国人）本来就是一群呆子和暴徒，他们在过去５０年里一直如此」。” http://www.fyjs.cn/bbs/read.php?tid=136352

这两个翻译不尽相同，一个说是“暴徒和土匪”，另一个说“呆子和暴徒”，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都特意在“他们”的后面加了个“中国人”。 THEY 是个代词，翻译要那样理解，也没人能起诉他，再说按照飞氏定理，国等于政府，政府等于人民，这么一换算，翻译怎么翻都是一样的效果。

如果有人认为“美国主持”是在骂中国人民，我不会去干涉他，因为他有他自己的理解方式。如果他根据自己的理解方式要游行示威起诉打官司，我也不会干涉他，因为那是他的自由。

据说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针对这事发表了讲话，估计卡弗蒂很有点得意，因为一些同行认为他被“抬高” (ELEVATED) 了，连中国外交部都出面了，估计享受过这等殊荣的新闻从业人员还不多，估计卡弗蒂骂了这么久的各国政府也还是第一次获此殊荣。

CNN 后来发了个道歉声明，说卡弗蒂的评论不是指中国人民，而是指政府的。这说明他们不了解中国政府，他们以为这样一说就息事宁人了，但刚好相反，这等于火上加油，中国政府当然不接受这个道歉，批评说 CNN 挑拨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关系。

后来听说真的打官司了，先是中国几个律师把 CNN 告上了中国的法庭，要求赔偿一百元人民币，后来又听说美国海明律师楼代言一位姓梁的纽约华人和一位姓李的中国公民，把 CNN 告上了美国的法庭，要求赔偿 13 亿美元，平均每个中国人一美元。

有报导说：“纽约居民梁淑冰以及一位中国公民李女士 22 日委托纽约海明律师所 6 名律师对 CNN 及其主持人卡弗蒂提出集体诉讼，诉讼内容和理由包括：第一，被告侮辱和污蔑全体华人；第二，被告故意给中国人造成精神损失；第三，被告重大疏忽对中国人造成精神伤害。海外华人的这一行动，用法律的武器向西方反华势力宣战，应该说为维护中华民族的尊严和名誉写下了最精彩的一笔。” (http://news.21cn.com/junshi/gj/2008/04/27/4650805.shtml)

“侮辱和诬蔑”，不知道英文是怎样翻译的，有可能是 DEFAMATION 。这个“全体华人”是指谁，我就不知道了，台湾的算不算？海外的算不算？如果都算， 13 亿美元是不是太少了点？听说光大陆就不止 13 亿人了，如果加上台湾和海外的，那就更不止了吧？那到底是把谁给“牺牲”了呢？

我估计我是被“牺牲”掉的一个，因为谁也没来征求我的同意和签名。这梁女士李女士我认都不认识，就被她们把我代表了。我不指望得到这一美元，因为我觉得这官司很难打赢，即使打赢了海明也不会真的分给一人一美元。我听说律师打赢了官司是要从赔偿费里提成的，打输了则律师费照拿，反正无论输赢律师都不亏本，只看赚大赚小的了，所以你如果要在美国打官司，总可以请到律师，千万不要因为有律师接了你的官司，就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真理。

据说在美国你可以告任何人 DEFAMATION ，但只要辩方能拿出证据证明他说的是事实，或者只是他的 OPINION ，法庭就不能定他的罪。记得唐小琳专门写文章介绍过美国的 DEFAMATION LAW ，里面举了例子，说骂人家 SON OF BITCH 是不会被当成 DEFAMATION 的，因为那只是 HYPERBOLE 。

卡弗蒂的这段话，我觉得只有那个一个月一美元工资可以拿来做点文章，如果我们能拿出证据，证明我们那些涉外企业工人的月工资不止一美元，我们就可以说他造谣诬蔑诽谤。至于玩具含铅，宠物食品有毒，都是已经查明了的事，虽然不是全部含铅全部有毒，但部份含铅部分有毒是存在的，所以那句话没办法拿来打官司。至于 goons and thugs ，双方可以扯一扯，控方可以说是不符合事实的，辩方可以说是 HYPERBOLE ，就看法官怎么断案了。

CNN 后来发给律师一封信，人民网报导这事时用了这样的题目：“ CNN 向纽约华人道歉：用 regret 和 sorry ”， << 世界日报 >> 用了这样的标题：“ CNN 向全球华人道歉”。到底是向纽约华人道歉还是向全球华人道歉？下面看个原文先：

May 6, 2008

Dear Mr. Hai,

As you may know, Jack Cafferty recently gave an interview to Bill Press, a nationally syndicated political commentator in the United States .

During that interview he was asked about his recent remarks that have been the subject of controversy i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 Mr. Cafferty responded :

“ And the one thing I regret was that some Chinese citizens in China and Chinese-Americans in this country felt like maybe I was insulting them. And that was never my intention. And I am sorry for that …”

I hope this clarifies matters for you.

Sincerely,

David C. Vigilante

Vice President-Legal

我这个时事政治菜青虫再次懵倒，这就是道歉？就因为用了 REGRET 和 SORRY ？怎么我的感觉他是在说“我感到遗憾的一点就是中国有些公民和美国的一些华裔觉得我是在侮辱他们，但我从来没有侮辱他们的意思，我很遗憾他们那样想 --- ”

貌似卡弗蒂遗憾的不是他说错了什么，而是遗憾有些中国公民和美国华裔误解了他的意思。他这次不再滥用代词 THEY 了，用了名词，而且加了 SOME 来修饰，很滑头 ( 严谨？ ) 的说。

我感觉这个道歉信很值得打官司，不打的话，就显得有点 GOONS 了，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用 REGRET 和 SORRY 骗了，那不是 GOONS 难道还是 NOONS ？

但据说海明律师已经撤诉了，不知道是因为他以为打官司的目的达到了，还是知道打不赢半路逃跑了。总而言之，那 13 亿美元是泡汤了。

敬请飞叶老师解疑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