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海陵:07亚洲十大小说简介

亞洲週刊2007中文十大小說揭曉　．章海陵 （亞洲週刊 二十二卷　　五期）

中國現代化歷程的苦戀與教訓，是二零零七年中文十大小說的主旋律。不少小說家自信文字可以穿透時代的面具，比歷史學家更具穿透力，而文學情懷往往是更高意義上的責任感與愛心，貫穿過去歲月與當下時光。這也是二零零七年全球中文小說創作的鮮明印記。



歷史教訓的彗星尾巴並沒有消失，而是久久地留在神州大地上，更留在全球華人的心靈中。這就是小說創作「歷史熱」經久不衰的原因。事實上，探索中國現代化的困苦歷程與酸澀教訓，正是二零零七年十大中文小說的主旋律。

對於歷史教訓，不少小說家相信自己的文字比歷史學家更具穿透力，可以穿透時代的面具，因為文學工作者大多「熱淚涔涔，憂心忡忡，卻不是由於個人不幸」。文學情懷往往是更高意義上的責任感與愛心，是一根始終貫穿過去歲月與當下時光的紅線。這也是二零零七年全球中文小說創作的鮮明印記。

亞洲週刊選出二零零七年十大中文小說，它們是﹕一、艾米的《山楂樹之戀》（大陸）；二、曹乃謙的《到黑夜想你沒辦法》（大陸）；三、楊顯惠的《定西孤兒院紀事》（大陸）；四、吳明益的《睡眠的航線》（台灣）；五、劉震雲的《我叫劉躍進》（大陸）；六、賈平凹《高興》（大陸）；七、徐坤《野草根》（大陸）；八、戴萍的《好嗎兄弟》（香港）；九、陳汗的《滴水觀音》（香港）；十、戴思杰的《某夜，月未升》（法國）。

近年，人們一再看到歷史大敘述被個人小敘事顛覆、衝決的驚人場面。面對所謂的「政治正確」，人性具備摧枯拉朽的爆發力。長篇小說《山楂樹之戀》問世就是明證。這部淒美之作的手稿曾叩問多家出版社，一直遭到婉拒，但在互聯網上遇到大群熱淚盈眶的讀者。於是，這才進入紙媒領域，自然好評如潮。

中年及中年以上人士珍愛這部作品，因為文革年代的久遠回憶被喚起。漂亮的地主後代、都巿女孩靜秋，與軍區司令員的兒子、英俊的老三萌生愛意，因階級背景差距太大，一方故意躲避，一方苦苦追求，兩人幾近精神崩潰。可是當愛情開始走上坦途時，男方卻患上白血病，在彌留之際及在靜秋的呼喚聲中，流下兩滴晶瑩的「無言」紅淚。

中年讀者為之震撼是書中對情侶獨處的描寫。在時日不多的氛圍下，雙方強烈感到宿命的殘酷，並決心抗爭，「不幹點什麼，將抱憾終生」，遂赤裸相裎，體液橫流，但又止於此。因為善良、細心的男方要為女友將來的丈夫留下完璧之身，而激情勃發的女方，根本不知何為「做愛」與「性接觸」。不是性無能，而是性無知，是何等慘烈的青春遺恨！

同樣在文革年代﹐中國塞北農村最不堪的痛苦折磨，是因貧困而出現的男女比例失調，以及接踵而來的性壓力。與共和國同年的山西警官作家曹乃謙的長篇《到黑夜想你沒辦法》，寫出前輩作家從未涉及過的中國苦寒山村的一妻多夫、性交易、亂倫和人畜交合，所有這一切都在暗中進行。男青年玉茭無法抑制性慾，邁出強姦母親的一步，而遭「家法處置」，被結實綑綁後，嘴裏填滿驢糞，再放進?洞「陰乾」。十天後人們為他洗屍身時，發現他尚有一口氣，並要撩髒水喝，可已不會下嚥，就是餵進去的水，也「從嘴岔岔倒流出來」。

瑞典漢學家、諾貝爾文學評委馬悅然曾與作者一道前往當地，在沙棘叢中找到另一個小說人物原型二楞的墳頭。曹乃謙和淚唱道：「山在水在石頭在，人家都在你不在。颳起東風水流西，看著人家就想起了你。二明呀，二明呀，我的二明呀……」曾在中國鋒頭無兩的傷痕文學、揭露文學、革命文藝，在曹乃謙如泣如訴的歌聲中頓時黯然。《到黑夜想你沒辦法》對中國文壇造成極大震撼，評論界提出要把二零零七年稱為「曹乃謙年」。

二零零七年，文學「拷問」共和國的政治理念與治國實踐。近年，中國大陸酒樓紛以山珍海味為招攬，而門前鐵粌裙?永甑难劬α钪心暌陨先耸啃纳癫欢ā＿@似曾相識的憂鬱目光勾起的，是對四十多年前浮誇風帶來大饑荒的回憶。作家楊顯惠推出紀實小說《定西孤兒院紀事》，講述大饑荒年代二十二個甘肅定西孤兒的不幸遭遇，全然不顧「盛世」的尷尬，堅決敲響警鐘。

大饑餓年代，未成年孩子受害尤烈。他們吃當燃料的穀衣麥糠，吃枕頭裏的蕎皮、甚至頭上的膿血傷痂；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