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园 (非公开的博客)

高山流水遇知音,从此为你乱弹琴.痴人说梦逢知傻,有空为你胡乱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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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unkpiano:烟花(21-22)

(2007-04-12 04:23:49) 下一个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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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烨那纯粹是自作自受,不过丫太倒霉了,一个人为整个文坛挨骂。”
??
??“关他陆天明屁事,凑这热闹干嘛?”
??
??“操,韩粉就是红卫兵,骂他们红卫兵怎么了,红卫兵就是这德行,没脑子有激素,就等着领袖一挥手,指哪打哪。”
??
??“要我说纯粹就是新流氓跟老流氓夺权的斗争!”
??
??“中国人就是这样,政坛不敢骂,商坛腆着脸往里冲,看来看去也就是文坛好欺负,不骂丫骂谁?”
??
??“陆川真要孝顺,好好劝劝他老子别四处插手。”
??
??“高小松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为这点破事,这么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白烨惹一身臊,话又说回来,他也就是唱过几首娘娘腔的歌,这饭也不能吃一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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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阵父子兵,掐架亲兄弟,操,新浪这煽风点火的本事,整个一个三八婆。”
??
??“让韩寒有话好好说?操,有话好好说还有你们这群傻B好戏看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
??“还真有人开始分析韩白之争的历史意义了,什么历史什么意义啊?不就是一帮闲得蛋疼的文人跟一帮闲得蛋疼得网民互相撒娇吗?”
??
??“对话?对什么话?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跟一个一、二十岁的小屁孩,有啥话可对啊?你想在体制里往上爬,我想讨好网络上的红卫兵,对鸡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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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作家搞的不是文学?搞的是不是文学有什么重要啊?还真把文学这两字当贞节牌坊供起来了?人家就是把文学搞成狗屎又怎么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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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晚上,张启博再一次投入了灌水大战。最近的主题是韩白大战。象以往所有的论战一样,他逮谁骂谁,既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更没有永恒的利益,只有永恒的搅混水。
??
??当然他也骂自己。
??
??你丫放着迫在眉睫的CFA不好好准备在网上装嫩跟这帮弱智红卫兵一起起哄把一个屁大都没有的事愣是整成了屁大你他妈骂韩寒你知道韩寒是谁吗你他妈骂白烨却连白烨的原文都根本没有看你丫大周末的不做实验不看书学习也就罢了好歹出去看个电影约个女孩吃个饭整个正常人的生活结果却他妈趴这跟一群三八唧唧歪歪人胡总书记说了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照这么说你整个不就是一个无耻之徒我看猥琐男这个词简直就是给你量身定做。
??
??终于,骂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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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博靠在电脑前的旋转椅上,整个人耷拉下来。
??
??耷拉了一会儿,打起精神,又条件反射地窜到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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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四处溜达看博客。一个无关的人连向更多无关的人,一个接一个,小叶子,正八角形,米歇尔,水银,阿宁,午夜跳舞,三明……张启博跟着往前走啊走啊走,很快就迷路了,最后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四川省某市某师范大学工作的女青年“蓝月亮”的博客前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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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妈生病了正在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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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医生让她妈CT但是她不知道医院是不是坑她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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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给她妈买了一束花结果医生不让留那因为怕病人花粉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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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博想象世界的某个角落,一个女青年手里抱着一束花,在一个病房里跟一个老太太讨论CT该不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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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博以前总是想象如果所有的房子、所有的墙壁都是透明的,这个世界该多么有趣多么荒谬。现在好了,不用想象了,有了博客,世界已经实现透明化了。
??
??既不有趣也没那么荒谬。
??
??他又顺着蓝月亮的链接往下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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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博客界似乎在流行一种叫“点名问答”的游戏――每个人都声称“这个游戏好无聊啊,我真的不想做啊”,然后非常认真地非常自恋地回答所有问题。
??
??你喜欢什么颜色爱听什么歌哪一年初吻关任何人屁事。
??
??问题是,闲着也是闲着。
??
??屁事也比屁事没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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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张启博决定自己点自己的名,动手做一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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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变成蛤蟆似的只会跳,只会呱呱叫,你怎么办?
?? 答: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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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请形容一下你理想中的结婚场景吧。
?? 答,结婚还需要场景?不就是一张纸吗。
??
??3:初吻的地点,时间,对象。
??答:沙发上,23岁,不重要。
??
??4:最想到什麽地方定居。和谁一起去。以及原因。
?? 答:冰岛,和一条狗,感觉那里人少。
??
??5:你认为孙悟空和黑猫警长哪个更性感点?
??答:你丫得色成什么样才会把孙悟空跟性感联系起来?
??
??6:说出三样最喜欢的物品,看着这几个名词并排写在一起就觉得开心。
?? 答:你,妈,逼。
??
??7:畅想一下你的晚年生活
?? 答:在冰岛钓鱼。
??…… ……
??
??真变态啊,100多道。
??
??做完了,发给谁呢?
??
??张启博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朋友,就算有那么几个,也对于向他们暴露自己以及对于窥视他们没有什么兴趣,而这个游戏的乐趣本来就在于暴露与窥视。
??
??他直接关闭了word窗口。码了半个小时的字,一删了之。
??
??我喜欢什么颜色爱听什么歌哪一年初吻确实不关任何人屁事。
??
??张启博重新靠到椅背上,耷拉下来。
??
??得,又浪费半个小时。
??
??算了,横竖是浪费,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
??你以为学CFA不是浪费吗,你以为写实验报告不是浪费吗,你以为约个妞出去吃饭看电影不是浪费吗,你以为看电视不是浪费吗,你以为浪费穿上马甲就不是浪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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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去客厅看一会儿电视。
??
??电视不好看,他很快关了,靠在沙发上发呆。
??
??张启博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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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丑,不是因为穷,不是因为爹妈死了,不是因为缺少朋友,而是因为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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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没有欲望。就是反高潮。就是自暴自弃。就是觉得,没有什么真正值得争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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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吃垃圾食品上垃圾网站发表垃圾言论做垃圾实验写垃圾报告但是没有什么闪光的东西引领他离开垃圾。就是有,他也视而不见,因为他没有力量成为他想成为的那个人。他的智慧只够他看透自己的平庸,却不够他超越这份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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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走在路上,或者坐在电脑前,或者在实验室里,他特别想呕吐。他多么需要一场惊天动地的呕吐啊,把他这腐朽的、恶心的、肮脏的、渺小的、平庸的、丑陋的灵魂给吐出来。但是,他吐不出来。他一直得背着那个灵魂东奔西走,因为那就是他的父母,他的爷爷奶奶,他的孩子,他的子子孙孙,他的自我。此刻,他怀着那个呕吐的强烈愿望,蜷在沙发默默地打瞌睡。他想一口气冲到布鲁克林桥然后从上面跳下去,但是他甚至没有兴趣去体验自杀中所包含的戏剧性。他希望有个残忍的高跟鞋,象网上那个虐猫女人的高跟鞋一样,踩碎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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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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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听见走廊尽头蒋刚的房间里,吴香的叫床声。
??
??然后又睡着了。
??
??然后隐约听见他背后、厨房里吴香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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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有节奏的,间或夹杂擤鼻涕的声音。
??
??张启博彻底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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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动弹,但也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没有好奇,仿佛这样一个夜晚,就应该有一个女人在厨房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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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黑暗中看着窗外,对面的一栋小楼,楼顶上一个美国国旗在风中轻轻飘扬,一辆摩托车突突突地开了过去,几个少年在嘻嘻哈哈地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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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甚至不关心吴香为什么在厨房里哭,但是他有一个奇怪的冲动,就是站起来,走到吴香身边,抱住她。他还有一种更奇怪的自信,就是如果他这样做了,吴香不会惊慌,不会尴尬,仿佛这一切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仿佛不需要解释他就已经理解了她的一切委屈,仿佛他们只是一只巨大的手上的两个棋子,被安排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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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没有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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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眼眶,莫名地,充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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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并不悲伤,并不心痛,并不委屈,他只是想呕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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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博涕泗横流地躺在沙发上,摒住呼吸,听着吴香的哭声,直到它在黑暗的那头,慢慢地平息。

22.
  
  这几天可把吴香给累坏了,她自己都活得不耐烦呢,还必须隔三差五地安慰小娜。
  
  陈小娜自从那天晚上出于对虚假爱情的唾弃对诚实人格坚贞不屈的追求而对她10年的恋人4年的老公耿原提出离婚要求之后,就崩溃了。
  
  她崩溃的理由很简单:耿原竟然同意离婚了。
  
  就在当天晚上!
  
  平静地!
  
  这实在是陈小娜万万、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她预计了耿原可能会伤心欲绝,然后他们会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两、三个月才真正开始结束这段感情。她预计了耿原可能会无比愤慨,控诉她薄情寡义忘记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美好的时光忘记当年为了和她在一起他从一个更好的学校转到一个一般的学校忘记她当年生病的时候他顶着老板的白眼天天请假去医院陪她。她预计了他可能会同意分居,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冷静思考象电视里的那些男子汉一样说“我希望你想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以后再做决定。”
  
  但是,但是,但是――
  
  他竟然在陈小娜心情沉痛地说完那一番分手告白后,冷静地说:“其实,分手的事情,我也想了一段时间了,只是不忍心说,没想到你先说了。”
  
  当时陈小娜五雷哄顶。
  
  世界史立刻改写了。
  
  你也想一段时间了?!多久?!为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如果我今天不跟你说你要等多久才跟我说?!……小娜的悲痛情绪当即掉头,变成极大的愤慨。她觉得自己过去几年,不,十几年的,生活象一个巨大的肥皂泡,被耿原这么轻轻一捅,就破了。那天晚上没有象她想象的那样,结束在耿原伤心欲绝请求她再给他一段时间的画面里,相反,结束在她歇斯底里地把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给摔了一遍直到耿原死死地把她抱在怀里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镜头里。
  
  他怎么能对我这样呢?啊?吴香,你说,他怎么能对我这样呢?
  
  从那天起,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陈小娜就在不断地追问吴香这个问题。
  
  你不是想要离婚,他也想要离婚,那不正好吗?起初,吴香还想跟她讲道理。
  
  不一样的!这根本是两码事!坐在吴香家的客厅里,小娜哭诉道:问题是,过去这些年,我完全生活在谎言中!如果不是我主动提分手的事,我有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谎言中!
  
  吴香递给她一张纸巾。
  
  这回轮到小娜的桌子前堆满脏兮兮的纸巾了。
  
  天天早上在地铁告别的时候,总是一句“我爱你”,谎言,全是谎言!吴香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啊?那么多年的感情,就好像你们俩辛辛苦苦地养一个孩子,养了14年,突然有一天,他就告诉你,其实他跟你从来没有生过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假的!不存在!可是你分明是记得那个孩子长什么样,笑起来什么样,哭起来什么样,可他根本不认那个帐!
  
  可你不也说,你不爱他了吗?
  
  我那是一时糊涂!
  
  切,吴香心里想,要是耿原那天晚上苦苦哀求不肯放手,你哪里会拐这个弯?人啊,就是一个字,贱。
  
  而且,我有怀疑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他呢?小娜继续控诉,他把怀疑全部埋在心里,美名其曰怕伤害我!那意思这些年他对我的好,全都是施舍,天下还有比我更傻的人吗?啊,吴香?我真是蠢透了,我原来天天是抱着一个要饭的碗,坐在人家的屋檐下,人家天天给我扔钢崩来着,我还以为那是爱情,你说,我是不是很蠢?我是不是天下最蠢的人?
  
  没有最蠢,只有更蠢,吴香拍拍小娜的肩膀。
  
  小娜竟然没有破涕为笑。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倾诉里。
  
  他说结婚不久就意识到也许不该结婚,他说我们俩这么多年下来,其实更像是兄妹,早就没有什么火花了……
  
  那也不是不爱你了,就是爱的另一种方式而已。
  
  他甚至说,有时候周末一听说我要加班,他还挺高兴的,因为这样就有自己的时间了……
  
  那也不一定是因为你,跟任何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天天在一起,都会感到窒息。
  
  窒息!没错,他那天就是用这个词!他说有时候跟我在一起感到窒息!小娜“刷”又抽了一张餐巾纸,擤了一把鼻涕,我就是想不通,这么多年,日日夜夜,全都是谎言,你说,假如我这次不跟他说,他还会瞒我多久?不等吴香回答,她又接着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别人的女人?我问他,他说没有,但是,我现在怎么能相信他?他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地撒谎说他爱我,他怎么就不能多制造一个谎言?
  
  爱情不是这样非黑即白的,小娜。
  
  就是非黑即白!爱就是非黑即白的!什么亲情,什么友情,什么兄妹情!我最恶心的就是这一套!明明不爱了,就拿这些来为自己的懦弱说事,我最恶心这一套!
  
  吴香被小娜身上爆发的战斗力吓了一跳。
  
  那你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谎言一旦揭穿,怎么回得去?他倒是说我们再努力,可这怎么可能?如果两个人没有把话说透,还可以装聋作哑,现在,事情全都摊到桌面上了,一点台阶都没有了……上个月还跟我说生孩子的事,吴香,男人怎么能这样?今天跟你说要跟你生孩子,明天就告诉你他不爱你?
  
  从吴香家出来后,陈小娜去超市买了一堆冰淇淋。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吃冰淇淋解压。
  
  她回家以后,坐在沙发上吃冰淇淋。
  
  吃了几口,又伤心地哭了。
  
  她想起以前那些美好的时刻。校园里,两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手拉着手去上自习。在国内刚工作时,两个人挤在单位的小小宿舍里用酒精炉煮面条吃。在西岸读书的时候,两个人一块儿海边看日出,结果到半路才想起来在西岸太阳不可能从海上升起。第一次带他去她家,她培训他千万不能驼背因为她爸爸是军人最讨厌小伙子驼背,然后很长一段时间耿原连上厕所都挺胸收腹正视前方……想到这些,小娜泪如雨下。
  
  于是她吃啊吃啊吃,把整整一筒冰淇淋吃光了。
  
  接着吃第二筒。
  
  她又想起第一次认识耿原的情景,第一次约会的情景,第一次kiss的情景,第一次做爱的情景,第一次吵架的情景。她想起他为了她,从一个更好的学校转到了一个一般的学校读书。她还想起那次生病,他顶着老板的白眼,天天到医院来陪她。
  
  耿原你怎么能对我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呢?
  
  小娜自虐一般地吃着冰淇淋,吃到第二筒的三分之二的时候,她开始作呕。冰淇淋都化了,她就舀着喝。等到喝完的时候,开始肚子疼,呕吐。
  
  等到耿原回家的时候,看见陈小娜,他10年的恋人4年的老婆,坐在深夜的客厅里,冻得乌青,身边一堆冰淇淋盒子,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眼泪鼻涕一把抓。
  
  耿原你怎么能对我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呢?她哭着说。
  
  他想起当年那个跟他手拉着手去上自习的的女孩。
  
  那时候她对他说,爱一个人,就是想跟他去海边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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