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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佳偶“天”成

(2018-04-10 06:45:32) 下一个

佳偶“天”成

十年了,叶好对春晓,没有寻找,只有等待。其实自从来到G国后,连等待都没有了,她有的只是不肯相信,不肯相信春晓就真的这么永远退出了她的生活。十年,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叶好也真的有了一些变化,不变的是对春晓的这份固执。是不是只要这么任性地顽固下去,春晓就会从那叠相片里走出来,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然后一起说笑,一起生活?

这种不可理喻的执着,谁看了都会摇头。

周进坐在一辆白色保时捷里,慢慢跟着前面五十米处,正在人行道上跳舞一样慢步滑行的叶好。白色长袖衫扎进牛仔裤,扎着马尾,清清爽爽,看上去比二十七要小很多。

他忍不住微笑:“这家伙,一个人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到现在还这么活蹦乱跳。换了别人,没死也早疯掉。”

他就这么一路慢慢跟着她,他在等什么呢?“看看和这家伙有没有心灵感应。”他在等她一个回头。数到99,她还是没有回头。早春二月,踏着华尔兹一样的舞步在春风里陶醉,也不怕被人当成神经病。这是条无人的小路,所以她才敢这么放肆。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呼吸着初春时节万物复苏,如潮暗涌的绿色能量。

在此之前,他曾经更接近更直接地观察过她,触摸她、透视她、阅读她。对她的身体,他不算陌生。对她的灵魂,他更不陌生。

99.5,他叹了口气,只好一加速追了上去:“请问最近的MAY BANK银行怎么走?”他摘下太阳镜,用英文向她问路。

“春晓!周进!”叶好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随后爆发出一声尖叫。她不敢相信世界这么大,居然会在G国,在自己租住的小区内就这么遇见他。十年,春晓果然从相片里走出来,他们再度不期而遇。

周进很快捎上叶好,就近找了家黄色M字头的快餐店坐下。星期六的上午,人很少,正适合一起吃个早餐聊聊天。“我已经改名叫周进,你最好叫我现在这个名字。”周进慎重地提醒她。

十年了,叶好依然是叶好,春晓正式成了周进。他现在已是一米八九的个头,在G国的男子中也是属于高个子。黑色便装,英姿挺拔,皮肤黝黑,声音浑厚富有磁性,显得成熟精练。叶好平时总是T恤牛仔马尾长发,衣着简单清爽没有更多修饰,更象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那张清丽的面孔流露微笑,眼神里有着少女时代没有的韵味,那是一种复杂又生动多变的女性气质,说简单又深沉,说深沉又单纯。如果说17岁的叶好,象首悠扬但忧郁的蓝色小提琴曲,现在已经变成了器乐繁复,然而和谐一致的乐章,一时无法辨认颜色与基调。

许久不见,两人好象昨天才分开,彼此依然熟稔。周进直接从柜台给叶好买来热可可,好象早就知道她不能喝咖啡,也不能喝可乐。叶好有随和的好脾气,却有一个不那么随和的胃。面对面,一杯冰可乐,一杯热可可。在轻松愉快的背景音乐中,彼此仔细打量过对方的无名指,没有婚戒。

“我现在是一个人。”周进直接切入他最关心的话题。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叶好羞红了脸,也急切地回应。

周进伸出手握住她,眼睛一下子红了:“谢谢你,叶好。”

“谢我什么?”叶好微笑着追问。

“谢谢你还好好的在这里,等着我来娶你。”周进看着她金黄色瞳孔里那个小人,说出最想说出的话。

此时此刻,叶好真想仰头冲天上那个叫上帝的老头大喊一声:“谢谢你。”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她顽皮地开玩笑。

“眼看你马上就三十了,怕你变成老姑娘,到时嫁不掉。我是你的超级英雄,特地赶来拯救你。”周进一脸坏笑,伸手从随身的黑色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放到桌上:“前一阵我刚好换工作。这是我之前准备的东西:求职履历、各种证书、还有个人的银行账户资料,正好都带在身上。我这些年的大概情况,都在这儿了,供你参考。简单说来就是三个字:高、富、帅。”

 “这么详尽的资料!你这儿哪是求职,你是在随时准备相亲吧!”叶好吃惊地看着那叠纸,马上明白周进是有备而来。这会儿,她毫不怀疑他接下来会从那个神奇的包包里变出个求婚戒指什么的。

叶好拿起这厚厚一叠资料,随手翻着,也看也没看。她对春晓的感情是盲目的。春晓对她而言,早就象有着深厚血缘关系的家人,无论他顺利还是不幸;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她都不会有其他选择。父母去世后,他更是成了她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

幸福来得太快,慢一点,再慢一点。纵然春风沉醉,那个叫理性的小精灵还是顽固地冒了出来,她抬头看着周进:“可是这么多年不见,你了解我吗?”

周进含笑回望着她,他怎么会不了解她呢?“了解,当然了解。身高、体重、血型、三围、罩杯、职业、薪水。不管是大数据还是小数据,我都了如指掌。”他又是一脸坏笑,没个正经。

周进早就明白:如果现实太沉重,不妨把它当做笑话来讲,当成故事来听。他真的很爱开玩笑。

他还知道她的背部第三节脊椎处有一颗红色的痣,她的左腿膝关节埋有一个很罕见的支架。还有她的瞳孔,从一点蓝变成了金黄色。

一个月之后,周进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小钻戒,这一次,叶好找不到什么理由推却。谁让他不仅高富帅,而且真善美。

岁月静好,岁月“进好”。在市政厅简单的登记注册之后,相互戴上婚戒,周进和叶好从此正式成为夫妻。没有去拍很艺术的婚纱照,叶好自我感觉太好,不想被摄影师处理成相片上那个面目不清,美丽动人的陌生人。周进和她去照了几张很简单的合影,两人并肩而坐,白衣黑裤,双手放在膝盖上,微笑直视前方,看上去年代久远。

新婚燕尔,周进刚换了新工作,在一个科研机构的新技术研发部门任部门经理,比较忙,也不好意思请长假,于是两人只是飞去热带海岛度过短短一周的“蜜月”就返回G国。

彩色的丝绸花衬衫、白色牛仔短裤、宽大的太阳镜、人字拖鞋,两人同样的装束,在摇曳多姿的棕榈树下挽手看朝霞与夕阳;在白浪冲刷的海滩上漫步戏水;在碧绿海洋中戴上面罩尝试浮潜,追逐那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群,探索瑰丽神奇的珊瑚群;在优雅舒适的SPA屋做极为放松的精油水疗;再信步沿着长长的木质步道,走进修建在海上的餐厅点上螃蟹、龙虾大快朵颐。

在一个月亮又大又圆的夜晚,坐了小小的机动船溯流而上,在岸边密密暗暗的红树林中寻找萤火虫,看那成群的微弱的萤光不断飞起又停落。

夜里,叶好换上周进买给她的米黄色天鹅绒睡裙,两人呢呢喃喃、温存亲密。叶好心里忽然闪过一行俳句:

春雨细细落,

润泽沙滩小贝壳。

一天黄昏,当他俩坐在一间铺满棕榈叶顶篷的海滩酒吧,在闪烁的烛光中,品尝鸡尾酒。一个身穿艳丽纱笼,头戴大朵白色栀子花的女歌手正在台上,用有些黯哑的喉咙唱80年代的英文老歌。周进忽然起身,走过去和一旁的伴奏低声耳语,然后接过他手里的吉他,登上小小的木质舞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下的新娘,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为她弹唱了一首同样古老而怀旧的英文老歌:1973年的feelings。

难得看到他那么一本正经深情款款,叶好坐在台下,脸庞发烫,讶异又感动。她从来不知道周进会弹吉他,还有一付那么动听的嗓子。

迈出G国首都机场的霎那,热带岛屿的旖旎风情仍近在眼前,两人都不由得感叹这甜蜜的假期太短暂。悠闲的假期一结束,一切都回到正轨。周进作为一名手下管理多个跨国项目的中层领导,工作十分繁重。每日早出晚归,还要经常充当“空中飞人”频频出差。

繁华都市寸土寸金,在离叶好工作地方很近的地铁站附近,周进买了一间公寓。院子里配有游泳池、健身房和会所等设施。粉刷一新后搬进富有设计感的新家具,种上高高低低好养耐活的绿色植物,厨房里整齐摆放好光洁齐备的崭新厨具,就可以唱柴米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交响曲了。于是这温馨的九十平米空间,不再仅仅是房子,而是成为周进和叶好的家。

叶好是容易满足的,中途失散的少年伴侣,兜兜转转后最终走到了一起。这个属于自己的家,还有那张小心存放在壁柜里的结婚证书,终于结束了她内心长久以来的漂泊感。她不再是一个人。

在新家里最初几个月,她常常有一种恍惚,觉得类似的情形曾经发生过。模模糊糊中,有一座蓝色的房子,楼顶有间茶色的玻璃屋,藏在重重叠叠、浑沌不清的记忆后面,提醒着她什么。刚想要仔细回想,就象往原本安静的水池里扔下石块,回忆的投影马上变得细碎散乱,无从辨认。她甩甩头,也许是从哪部电影里看来的,自己觉得喜欢的房子吧,因此留有印象。

每天早上,她会提早起来准备可口又养眼的营养早餐。下班后第一个到家,就算再累也会认真烹煮两个人的晚餐。叶好觉得,屋子里要有烟火气,餐桌上要有碗筷声,才会是个家。三餐一宿,就是日子。

不大的院子里,在比邻而居的几栋公寓大楼中,那些能从厨房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饭菜香的屋子,才是真正令人羡慕的。下班时分,周进每每一迈出电梯间就能闻到自家熟悉的饭菜香味。从有记忆的二十多年来,周进没有真正吃过一顿饭。在他看来,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存,如果可以的话,把食物做成一个个药丸,那势必会更简便更节省时间。常年神经紧绷的双面生活里,在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从来都是匆匆果腹、食不知味。

周进特地订购了一整套宜兴紫砂茶具。比较少见的是,除去其他配件,整套茶具中一个茶壶只配了两个茶碗。这不是用于待客的,这是他和叶好的“我们的茶碗”。雕刻着几株兰草的那一只茶碗,属于叶好。另一只碗上雕刻了几块嶙峋怪石,那是周进的。

晚餐之后,周进会一个人慢悠悠地洗茶、冲泡,再邀上叶好坐到茶几旁,给两人各自斟满一杯乌龙茶。然后和她一起闻香品茗,随意聊天。

“你知道吗?在日本茶道中有这样一句话,叫做:一期一会。意思是: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今日相对饮茶的两个人,也许明日就无缘再见。所以此时此刻,饮茶时,要用全部心意去珍重珍惜。”叶好端起茶碗,不急不慢聊起掌故。

“前些年我和同事去日本游玩,在山阴地区的一家小餐馆用餐时,从包筷子的纸套内掉出一张纸卡,卡上写着这样几句:

相会再别离,

别离再相聚。

秋风吹旷野,

一期只一会。

这首诗,让我印象深刻。”叶好一边品茶,一边和周进闲聊。

“一期只一会。”周进心里掠过一丝苦涩。

叶好喝茶的时候,周进从书房拿出吉它,坐在她对面,随意轻轻弹唱。

周进觉得,遇到叶好之后,他才开始懂得吃饭、睡觉、喝茶、唱歌。虽然常跟她开玩笑,口口声声自己是来拯救她的,其实他和她,到底谁才是谁的Super Hero?

下一章:幸存者---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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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任性的精神孤旅

(关于故事《幸存者》)

首先感谢您的阅读,更感谢给我珍贵意见和建议的你们。《幸存者》是个原创科幻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讲述的是怪怪的人和怪怪的事,是我的一次任性的精神孤旅。

故事结构当然也是怪怪的,我是希望阅读者将来能够跳来跳去地阅读,自己去整理出情节。既然这样为难别人,一开始就不讨好,我也没有期待热烈的反馈。呵呵,我觉得这样很好玩,敝帚自珍,这当然也是一次任性的写作。

再次感谢您的阅读,最后申明: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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