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搬家到哥伦布市前有各种有样的担忧,但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们在哥伦布市的生活还是很快步入了正轨。
我和鲍比各自都有了收入不错且稳定的工作,还有一栋物业能给我们带来额外的收入。孩子们也都在健康茁壮地成长中。
查尔斯·比尔德是另一位随我们一起从曼斯菲尔德搬到哥伦布市的人。他是我家庭生活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多年来给我们一家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查尔斯简称查克,他本来是一家公司的电脑技术人员,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经济不景气的时候被裁员了。当时他已经49岁,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年龄。
裁员是许多人面对或经历过的中年危机之一。对公司而言,能降低人工成本,强化现有员工的职业危机感,促使他们努力工作,提高劳动生产率,是一种普遍现象。对被裁员者来说,虽然从心理上接受不了,但也无可奈何。年龄越大越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往往高不成低不就。
他们要重新进入社会,换行业,找工作,就必须与刚刚出道的年轻人比拼技术、能力,甚至拼工资。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经济收入下降,家庭生活质量也必然下降,很多夫妻开始为钱而吵架或离婚。他们年近半百,失去了梦想,如果没有了家庭,就更没有了前进的动力。
经过一两年的折腾、挣扎之后,体力健康程度不再能胜任每天工作12个小时或日夜颠倒的作息时间表。不得不开始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普通工作,黯然接受现实。
我们在一所学校的电脑技术编程班上相识。查克比我大12岁,那时他刚离婚不久,返回学校重新读书,希望能找到一份新工作。
他是德国后裔,微卷的棕色头发,个头高大,身材比较瘦削。同样瘦削的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严肃,似乎不太好相处。但同学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绅士且富有爱心、乐于助人的男人。
我们经常同桌,他在我的学习遇到困难时常常提供帮助。上完编程课后,他跟我参加了中国人开办的甲骨文数据库培训班,并参加全国认证考试成为最早一批数据管理员。当时的市场价是,无经验有证书的求职年薪是8.5万美元的起薪,一年工作经验的求职年薪可拿10万美元以上。
我们一起发履历表找工作,我很快陆续收到回音,但查克却连一个应聘的机会都没得到过。他开始变得焦虑,我就把他招到巴哈船厂来当合同工,帮我写网页。可是他的工作效率极差,反应速度也慢,我才明白为什么他被裁员了。
当二女儿丽娜出生后,我忍不住向还未找到理想工作的查克提议,“在你找到另一份工作之前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怎么样?”
这个提议在许多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不知道哪个中年华裔男子会接受这样一份类似保姆的工作。查克虽然跟我那从小由外婆带大的大女儿吉娜不太合得来,却很喜欢我们家的小婴儿丽娜。
他每天在我们去工作的时候到家里来照看丽娜。当我的第三个女儿奥娜出生之后,他就同时照看两个孩子。
这一帮就是十几年,他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他把自己的知识、技能、为人处世的态度潜移默化地教给了丽娜和奥娜。她们是他中年危机的受益者。
查克在丽娜和奥娜年幼的时候照顾她们的吃喝拉撒,哄她们睡觉。大一些的时候,他开车接送两个小家伙到学校,课后会一直陪着孩子们,直到我和鲍比下班回家。
起初,我们认为他和我父母一样,只要有爱心,哄好孩子不出差错就行了。后来,丽娜和奥娜逐渐长大,行为举止和姐姐吉娜有很大的区别。我们才意识到他不是只管吃喝拉撒的保姆,而是一位良师。
在查克的汽车出问题时,我主动提出给他买一辆新车。而去挑选车的时候,他则让两个孩子去挑选汽车的颜色,好让她们在宽敞的停车场里一眼就能看到。孩子们挑了一辆明亮的蓝色车。
丽娜和奥娜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查克虽然在孩子们上学之后就在一家连锁店工作,但仍然会错开上班时间,每天开车到学校去接她们回家,陪着两个孩子看书或完成家庭作业。
查克是孩子们的启蒙老师,他给她们足够的空间,相信她们小小年纪就可以管理好自己的时间,支持她们所有的爱好。他做的许多事我们中国妈妈也会做,可是效果和结果却不尽相同。
他会与孩子沟通,进入孩子的世界。他经常蹲下来或者坐在地上和她们讲话,神情专注,态度温柔和蔼,保持和她们平等的姿态。孩子们做错事时更是先和风细雨地了解实情,让她们认识到错误。而我和许多中国妈妈只会边干活边唠叨,急于让孩子承认和改正错误,有时甚至会大声骂犯了错的孩子。
记得吉娜小时候,我和父母一起照看她。我们常常追着她满屋子跑着喂饭,怕她没吃饱,怕她没吃好。而查克让丽娜、奥娜几个月就学着用手抓食物吃,1岁之后就自己用勺子吃糊糊了。之后我们几乎没有喂过,她俩都是自己吃饭。早早培养了她们的独立性。
查克潜移默化的素质教育更是让我汗颜。丽娜和奥娜很小就很懂事,在公众场合面对陌生人也很注重礼貌,温文尔雅。他从她们学说话的年纪就开始教她们用餐的礼仪、见面的问候和最基本的社交礼貌用语等。在家里也常常说“对不起”“早安”“晚安”和“谢谢”!
有一次,鲍比带吉娜去麦尔超市,吉娜想要买某种喜欢的玩具或食物,他不同意,吉娜就躺在地上蹬着小腿大哭大闹,让鲍比哭笑不得尴尬不已。而丽娜和奥娜在公众场合说话声音总是轻言细语,绝不会大喊大叫。
丽娜和奥娜每个星期都盼着星期六。因为查克会带她们去图书馆,查询各种资料,借十几本她们喜欢的读物回家,引导她们自己阅读。我以前常常读书给吉娜听,而查克则是坐在她们旁边陪着,在书房各自坐一角落,安安静静地各自读书,任她们选读兴趣书籍。
多读书不仅能使人变得知识丰富、视野开阔,也造就了孩子们独立的思想、理想和追求。查克的引导弥补了我们作为父母的不足,给孩子们带来的好处无法细述。
有时候,她们会在图书馆玩电脑,玩得兴高采烈,然后再去餐馆吃饭。她们都喜欢跟查克在外面吃饭,因为有冰激凌,还有炸鸡块。有时候,她们会去公园玩,或回家读书,或看从图书馆借来的影碟。星期六总是她们最开心的一天。
查克的工程师经历、良好的教育背景,以及对科学和数学的擅长,在陪伴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派上了大用场。从几何、生物到乘法表什么都难不倒他。
我和孩子们很幸运能遇到查克,他的付出不亚于我这个做母亲的,很多地方甚至做得更好!没有查克,孩子们的言谈举止、个人修养和独立能力也许会不一样,他总是默默地陪着孩子们,在我们身后随时随地地提供支持和帮助。没有他,我们也许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