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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忘却的忆念

(2014-01-03 20:32:45) 下一个
未曾忘却的忆念
费淑芬
 
前些时候,听说省文联在黄龙饭店举行成立40周年的纪念大会,知道这个消息,我除了感到时光流逝真是太快之外,不禁想起了省文联的第一届主席宋云彬先生。
 
我第一次见到宋先生,是在1954年的第一次省文代会上。那时我们创作组的成员,除了一二人作为代表之外,其余全都是大会的工作人员。我和另一位同志是担任大会记录的。那时没有录音设备,讲话的人也很少是有照本宣读的,所以记录的任务很不轻松。每次记录下来以后,都得交发言人核对过。
 
为了核对宋先生的一次讲话,我在大会的一间休息室里找到了他。8月的杭州,热得可怕。那时的人们都不怎么讲究仪表,大部分人都捋袖卷裤、裸臂跣足以求凉快,而只有宋先生仍是雪白的府绸衬衫,乳白色哔叽西装长裤,连肩上的褙带也没有松一下。端端正正,一派绅士风度。这在当时是显得有点特殊的。多少年以后我才知道,茅盾在短篇小说《牯岭之秋》中写的那位风度潇洒的云少爷就是以宋先生为原型的。连宋先生自己也承认:“虽然不免夸张一点,大体还近乎事实。”由此看来,宋先生是向来爱好整洁的。
 
在与他接触之后,感到他的态度倒并不像他的仪表那样“神气”。一口海宁官话,十分亲切谦和,接过我的记录稿,改动了几个字,交还给我时还说了谢谢,又问我是哪里人?在什么部门工作?当知道我在创作时组时,便连连点头说好。
 
在这次文代会上,宋先生当选了省文联主席,副主席是陈学昭同志。一位是文史学家,一位是文学博土,两人在全国都有相当的知名度。论人品有人品,论学问有学问,外单位同志说起,满怀尊敬和羡慕,幼稚的我们也自以为沾着几分光采。
 
宋先生和学昭同志社会活动较多,不来文联机关上班,而文联工作人员又少,有什么事情要与他们联系,总差我们这些当时是青年的人跑腿。也许是由于那次核对记录的印象,以后凡是与宋先生联系的事,几乎都交给我,似乎成了我的“第二职业”。
 
那时宋先生的家住在学土路学土坊一号。有一次我送一个文件去,办公室同志要求我随身带回。那一天宋先生正患感冒发烧睡在床上,我不敢惊扰他,回身想出来。谁知他在里面听见了我和他家人的讲话,便叫我进去,只见他正披衣坐起,向我要过文件,便看了起来。
 
隔着珠罗纱账子,我看见他面孔通红、气喘吁吁,感到十分抱歉,便说:“你慢慢看,我下午来取。”他眼睛没有离开文件,打个手势阻止了我,让我坐在床前的骨排凳上。直到看完签上名后才交还给我,说道:“省得又要你跑一趟。”我很感动。
 
对于宋先生的过去,我知道得不多,他自己也没有说过。常听他提起的倒是解放后他从香港回到北京的一段经历,也可以说是一次历险。为了避开特务们的耳目,他们一批爱国的文化人都是化了装上轮船的。他化装的是账房先生。每说到这里,他总会拿下嘴上的烟斗,呵呵一笑。至于他怎么来到浙江,为什么来浙江,他没有说过,我们也从来没有想到问他。
 
直到1986年,我读了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的《宋云彬杂文集》中秦似同志写的序言中说:“云彬不是共产党员,但作为一个从旧垒中来的知识分子、学者,他从思想认识到言论行动,都是值得我们赞许、值得我们纪念的。他对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可说是同心同德,一贯无保留地给予支持的,在他身上真有着‘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解放之后,云彬没有很高的职位,他只是住在杭州,担任省文联主席。其实,这工作对他未必适合的,但他服从分配,十分安心。”从这段话看来,以宋先生的资历,与同辈人比较,他的“官”还应该大一点的,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感到他有丝毫委屈情绪,而是认认真真地工作着。
 
1956年,省文联的事业有了发展,成立了《东海》月刊和东海出版社。我分配在出版社工作后,离文联机关远了些,与宋先生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些,但有时遇到,他仍是问长问短,十分亲切,长者风度使我甚感温馨。
 
正当上下同心致力于文艺事业的发展繁荣时,突然刮来了“反右”风暴,省文联正副主席和秘书长全部刮倒,连我这个出版社的小小编辑也未能幸免。
 
只听说宋先生是因一句话获罪的,可是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一句什么话,竟有如此严重?以后只知他去北京,从此不知音讯。
 
1979年我回到杭州,从一个侧面打听到宋先生的下落时,他却已于当年的春季作古了。
 
                           1994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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