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实现首脑会谈前的幕后三个月博弈（组图）

 
 

中日实现首脑会谈前的幕后三个月

 

    11月10日中日首脑时隔3年终于实现了会谈。这是因为围绕两国一直存在对立的钓鱼岛和参拜靖国神社等悬案的应对举措，已经有了一定的眉目。而日本方面推动这一趋势的是一直被认为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关系并不亲密的前首相福田康夫和作为安倍首相亲信的资深外务次官谷内正太郎。

   “为了启动首脑之间的对话，一直在不懈作出默默的努力”,10日下午北京,在结束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会谈之后，安倍对记者这样强调。


日中摸索会谈之路 福田牵线望“大局为重”

日本原首相福田康夫

   “默默的努力”可以追溯到3个多月之前。7月下旬，日本原首相福田康夫悄悄访问了首相官邸。此举是为带领深受安倍信赖的前外务次官、现任国家安全保障局长谷内正太郎访华而征求安倍的同意。日本自民党高官称，中国方面曾对福田是否能与安倍直接沟通进行过试探。

安倍不再参拜靖国神社？
 
     在获得安倍的首肯之后，福田飞往北京。7月末的北京人民大会堂“福建厅”，迎来了日本前首相福田康夫。邓小平过去喜欢在这间厅室接见外国要人。福田康夫的父亲福田赳夫，是其担任日本首相的1978年时缔结日中和平友好条约的功臣。福田康夫本人正担任中国政府支援的经济会议“博鳌亚洲论坛”理事长之职，是中国最信赖的日本政治家之一。福田在第一次安倍政权下台后担任首相，在任期间积极推进对华政策，但在不到1年便下台。

    国家主席习近平站在画有雄伟武夷山的画前迎接福田。安倍的心腹、国家安全保障局长谷内正太郎坐在了福田旁边。据会谈知情人士消息，福田直言不讳的表达了首脑会谈的重要性。他说:“拥有世界第2、第3经济大国的这一地区，却被他人称为世界纠纷之地是一件羞愧的事情。双方首脑必须作出以大局为重的判断。”习近平听后微微点头。

    中国方面有国务委员杨洁篪和外长王毅一同出席。据中日相关人士介绍，在会谈中，谷内曾对福田的表态感到惊慌。据称，福田在转达安倍希望修复两国关系的口信之后，对安倍参拜靖国神社的可能性表达了否定见解。作为实现会谈的条件之一，中国方面一直要求日本方面对首相不参拜作出明确承诺。

    关于参拜靖国神社的问题，不清楚福田与安倍在多大程度上进行了沟通。不过，福田在会谈后表示，“这样有希望实现首脑会谈了”，向周围人士显示了自信。

    福田康夫8月27在东京进行演讲时，承认7月下旬在北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进行过秘密会谈。关于因钓鱼岛和历史认识问题而持续紧张的中日关系，福田表示认为“双方同样都拥有危机感”。

    这是福田首次在公开场合提到与习主席进行过会谈。福田强调11月在北京召开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领导人会议时，安倍晋三有必要与习近平举行首脑会谈。认为如果未能在11月实现首脑会谈，中日关系“有可能形成非常困难的局面”。

    福田还表示：“习近平主席也没有说日本的不是。感觉他的想法和我没什么两样”，认为习主席也有开启中日关系意愿。

    福田透露自去年以来多次与安倍进行过相互联系，称“已经完全掌握（安倍首相对于改善中日关系的）基本思路”。关于和习近平主席进行会谈是否受到了安倍的委托，福田仅表示“这是我的个人决定”。

与安倍之间的微妙差异

    10月29日，俩人在人民大会堂再次相见。习近平招呼“欢迎访问”后，福田回称“中国在国际社会上起到很大作用”并亲切交谈。日本官房长官菅义伟在10月30日的讲演中评价称:“时机已经到来。”

    主动担任会谈牵线人的福田，在9月28日举行的讲演中面对众多日中学者及专家表达了诚意，表示“在外交中不可以存在胜负观念。双方须互相做出些许谦让”。但这一外交观，却与安倍的观点之间存在微妙的差异。

     安倍曾在著作中这样阐述日中关系:“如果存在差异，那么尊重差异不也是需要的吗？”即便现在，安倍一方面表示“想实现首脑会谈”的同时，但另一方面对于中国“不参拜靖国神社”等首脑会谈举行条件并不让步，表示“会谈不会附加任何前提条件”。关于安倍的诚意，政府高官解释说:“这是透露出不举行会谈可能性的认真发言。”

持怀疑态度的中国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中国仍对安倍抱有强烈的不信任感。

    10月29日，中国外交部在APEC即将开幕之际举办的讨论会上，外交部长王毅回答了日中首脑会谈举行的可能性问题。王毅一方面说“来者都是客”，但另一方面表示了举行正式会谈较困难的看法，称“至于影响中日关系正常发展的问题和障碍，这是客观事实，不可回避”。

    首相官邸中，弥漫着“考虑到国际评价，主办国中国应该不会拒绝首脑会谈”的乐观气氛。但是，日本外务省干部称:“会谈已是板上钉钉的看法是错误的。”中国外交部干部也表示:“重要的是日方的实际行动。乐观的前景并不存在。”

    双方最后是作出让步举行会谈？还是仅限于见面寒暄？还是所有努力作废，会谈成为泡影？大限在即的心理战还在继续进行中。

该如何为中日首脑会谈铺路？

    中日两国自从日本将钓鱼岛国有化的2012年9月以来，尚未举行过外长会谈。据相关人士透露,中国方面寻求首先在东盟地区论坛上寻找站立交谈的交流机会，而非正式会谈。

    在中国，外交部对外交政策的影响力有限，而是受到最高领导人动向的左右。在到目前为止的私下的事务级磋商中，中国方面仅仅阐述了一贯主张。通过5月访华的日本自民党副总裁高村正彦和7月访华的福田，中国方面获得了“首相安倍晋三在就任期间不会再次参拜靖国神社”的感触，这似乎也在产生影响。

    当然，中国方面对日本的不信任感依然根深蒂固。“如果在首脑会谈后安倍参拜靖国神社，中国将难以忍受”（中日有关人士），中国要求安倍明确表示“不参拜靖国神社”。在习近平与福田会谈过去不到1周的8月1日，日本决定对包括尖阁诸岛一部分在内的无名无人岛进行命名。这一天正值日本在中日甲午战争中向清朝宣战120周年。中国方面认为日本有意图地在这一日宣布命名，正在加强反对。对权力基础日趋自信的习近平也可能拒绝改善对日关系，而是走向加强强硬姿态的方向，这一点也不容忽视。

    另一方面，安倍自就任以来，一直敦促中国同意举行对话。安倍方面将习近平与福田会谈视为良机，计划为举行首脑会谈而营造环境。

    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在8月4日的记者发布会上表示，“对话的大门永远敞开，希望中国也采取相同姿态”，对于在APEC之际举行首脑会谈显示了期待。日本政府计划探讨外相岸田文雄和中国外长王毅在缅甸举行非正式接触的可能性，同时希望再次确认安倍第一次担任日本首相时确立的中日两国间“战略性互惠关系”的重要性。

    日本方面的立场是，“应在互不设定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开诚布公地进行对话”（安倍）。日本认为并不存在有关钓鱼岛的领土主权问题，不打算接受中国主张的“搁置”论。同时中国方面要求日本明确承诺不参拜靖国神社，但安倍周边人士表示，“这等同于向中国方面屈服”，认为不应明确作出承诺的声音非常强烈。

    为了在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期间实现中日首脑会谈，日本外务省和中国外交部展开了协调。8月，日本外务相岸田文雄和中国外长王毅时隔约2年在缅甸内比都进行了会谈。日本也未公布会谈地点和时间，显示了对中国方面的顾及。

 

中日外长是这样非正式接触的


在东盟与中日韩外长会议上的中国外长王毅和日本外相岸田文雄
 

    中日两国政府8月9日举行了两年来的首次外长会谈，双方虽然就有必要改善关系达成了一致，但对于日本外相岸田文雄提出的希望11月在北京举行亚太经合组织（APEC）会议时进行首脑会谈，中国外长王毅并没有轻易点头。在钓鱼岛及历史认识问题上双方仍存在巨大分歧，两国将继续进行博弈。

    日本外相岸田文雄说：“希望一定要在亚太经合组织会议上实现首脑会谈”。而中国外长王毅则表示改善关系的必要性显然都明白，但照目前情况发展下去还是很难实现。

    两国外长在会谈中一致认为有必要改善关系，在确认继续开展事务级磋商后分开。据出席会谈的人士透露，会用流利日语和日本人交流的王毅此次是通过翻译与岸田进行交谈的。

    据说这次久违的中日外长会谈是在距会谈开始仅几个小时的8月9日下午才定下来的。当时在缅甸首都内比都举行的东盟（ASEAN）相关外长会议的会场上，可以看到陪同岸田的日本外务省中国蒙古第一课长植野笃志匆忙奔走的身影。

    8月9日晚上10点30分，岸田在东盟相关外长会议晚宴结束后，第一个离开了会场。身穿浅粉色民族服饰的王毅约15分钟后也离开会场。两人随后来到会场附近的一个“幽静场所”（出席会谈人士语）会面，实现了两国时隔两年的外长会谈。

    10日凌晨，回到酒店的岸田向记者表示，“刚刚与中国外交部长王毅会面，就如何推动改善两国关系交换了意见”。

    中方在事前调整时就表示会谈为“非正式接触”，以不公开会谈内容作为先决条件。为避免媒体关注，还拒绝提前公开计划。拘泥于形式主要是考虑到中国的国内情况。这是因为在中国仍存在反日情绪。

    中国外交部有过类似的痛苦回忆。2012年9月，时任中国国家主席的胡锦涛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召开的APEC上，与时任日本首相的野田佳彦进行了约15分钟的“站立交谈”。随后，日本决定将钓鱼岛国有化，胡锦涛遭到了中国国内保守势力的攻击。

    随着上一届最高领导层之一的周永康因贪污受贿等罪名被立案调查等，习近平的权力基础正愈发稳固。7月底，通过与前日本首相福田康夫举行秘密会谈等，开始展现积极姿势，这也是新一届政府能承受国内舆论及批判势力的佐证。

    关系的改善在经济方面也是一大课题。今年1～6月日本对华直接投资（实际投资额，不含金融领域）同比减少了48.8％，并且呈持续减少趋势。在受困于税收困难的地方政府中，有不少意见认为如果是吸引外资企业的话，产业范围较广的日本企业是最佳选择，对于持续采取对日强硬姿态的中央政府的质疑也开始不断扩大。

    就实现外长会谈，日本外务省一名官员称“前进了一步”。不过，中方的立场是，只要没有摸清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是否真的有意改善关系，就不会答应中日首脑会谈。

    不管是不参拜靖国神社，还是承认钓鱼岛存在争议问题，对于安倍来讲都是“不能接受的提案”（安倍周边人士语）。11月的中日首脑会谈仍看不到前景……

    岸田表示:“非常希望在APEC期间实现首脑会谈”。据日本方面的消息，对此王毅回应表示目前状态仍然很困难，表面看似乎仍未找到妥协点。在随后的9月，两国外长借出席纽约联合国大会之机再次见面。


慎重选择表述

日本国家安全保障局长谷内正太郎

    在中日外交当局进行交涉的同时，谷内再次与杨洁篪举行了会谈。谷内过去就与曾担任外长的杨洁篪有交情。自10月中旬秘密访华前后起，围绕历史认识和钓鱼岛岛问题，中日两国政府开始拟定四点原则共识。

    日本政府内部展开了激烈讨论。例如，对于四点原则共识中“双方认识到就钓鱼岛等东海海域近年发生紧张状态，有不同见解”（摘自日方发布的共识）的表述。日本方面认为不能使用“立场”的说法，而应该使用“见解”这个词。如果使用了“立场”这个词，就会趋向于承认中日在钓鱼岛存在领土所有权之争。在日本外务省，精通国际法的相关人士对共识的用词和内容进行了反复推敲。

    共识内容迟迟没有确定也让中国感到焦急。据称10月下旬，中方表示希望在日本政府代表团访问朝鲜（磋商重新调查日本人被绑架问题）前后，在经由地北京与外务省亚洲大洋洲局长伊原纯一进行调整。不过日本方面以为访问朝鲜做准备等为由拒绝了中方的提议。

    11月6日，安保局局长谷内携日本外务省国际法局局长秋叶刚男再次访华。当日晚上秋叶与中国外交部相关人士进行磋商，推进四点原则共识的制定。在此基础上谷内与杨洁篪举行会谈。双方于次日凌晨2点才达成了最终共识。杨洁篪微笑着与谷内握手。

    中方要求尽快公布共识，而日本方面的态度是等谷内回到日本向安倍晋三报告之后再公布。

    在安倍第一次担任日本首相不久之后的2006年10月，安倍选择中国作为首个出访地。安倍与时任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就构筑“战略互惠关系”达成共识，改善了在小泉纯一郎时代冰冷的日中关系。当时那次首脑会谈的筹备工作也是由时任外务省次官谷内和中国课长秋叶负责的。

    不能保证中日关系会以此次首脑会谈为契机发生巨大转变。中国版的四点原则共识明确指出“双方认识到围绕钓鱼岛等东海海域近年来出现的紧张局势存在不同主张”，可以看出与日本存在微妙的差异。此次会谈是中日关系改善的第一步。11月10日安倍晋三和习近平都这样表示……

  
 

习近平与安倍是这样会谈的

 
安倍首相与习近平主席握手。与他国首脑会见不同，背景中没有两国国旗。

    11月10日中午安倍晋三和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进行了约25分钟的会谈，这是自2011年12月时任日本首相野田佳彦和时任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会谈以来，时隔约3年首次举行了正式的中日首脑会谈，陷入冷却的两国关系朝着改善走出了一步。双方均未直接提及作为关系恶化原因的钓鱼岛问题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一事，始终采取了优先重启对话的姿态。在经济和环境等广泛领域探讨了具体合作举措，而今后的进展将取决于首脑之间信赖关系的构建。

    首先希望听听安倍首相有关日中关系的看法——据日方透露消息，在会谈开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表达对安倍的欢迎之意后，如此切入了正题。

    安倍强调称：“中国的和平发展是日本的机遇。作为邻国，虽然存在个别问题，但不应该损害整体关系”。随后，讲述了10月在东京都内观看中国芭蕾舞剧《朱鹭》一事，习近平主席的严肃表情这时才第一次有所放松。

    据与会者介绍，会谈终始在绅士般的氛围中进行。习近平主席在提及历史认识问题和安倍政权的安全保障政策时表示希望日本继续走和平发展道路，但也表示重视安倍所说的中国的和平发展是日本的机遇。

    对于在此次会谈中避开深入讨论的钓鱼岛和参拜靖国神社等悬案，两国政府的立场已经体现在11月7日发布的四点原则共识之中。两国领导人都在会谈中谈及了四点共识。四点共识关于历史认识问题明确表示“达成一些共识”（中国发布），而关于钓鱼岛问题表示“存在不同主张”（中国发布）。习近平主席将四点原则共识与1972年邦交正常化之际签署的《中日联合声明》等日中间4个政治文件放在了同等地位。

    四点共识是模棱两可的产物，留下了双方作出有利于自己的解释的余地。日本方面一直主张在不设前提条件的情况下举行会谈，但中国方面则在某种程度上认为，通过四点共识赢得了一定的让步。在首脑会谈中，两国间的对立并未得到缓解。

    中日两国间的具体合作将在今后展开磋商。两国政府希望尽快重启在防卫当局之间构建避免东海偶发冲突的框架，但日本防卫省高官表示，“将取决于习近平主席要求军队以何种速度感落实。只能等待对方的行动”，显示出慎重看法。

    而在经济领域，将准备重启部长级官员参加的“日中高层经济对话”，同时在事务性合作方面，PM2.5的检测和节能等环境与能源领域、旅游和人才交流领域合作有望易于展开。但是，能否扩大至外交和安全保障领域，仍然难以判断。

    会谈并未采取两国首脑隔着长桌相向而坐的形式，而采用了习近平接受礼节性访问等之际采用的两国首脑并排而坐的形式。

    安倍呼吁就朝鲜局势和埃博拉出血热等展开合作，但日本方面消息称习近平主席只是表示这次是第一步，还有机会。从中似乎能看出提倡“俯瞰地球仪的外交”的日本首相安倍，和希望观察日本应对举措的习近平主席之间的微妙温度差……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夫妇11月10日迎接出席北京(APEC)欢迎晚宴的日本安倍首相和昭惠夫人

文章来源《日本经济新闻》、 《朝日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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